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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的电视(中篇小说)/李云雷

(2023-04-19 15:07:32)

扬·阿斯曼将人类记忆分为四个维度,其中包括“物的记忆”。这便是一篇有关“物的记忆”的小说,该作以“电视”为记忆承载物,讲述了一个北方村庄的往事,随之而展现了自1980年代以来中国巨大而深刻的时代变迁,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淳朴情感与乡村日常。

 

别人家的电视

李云雷

 

电视让我们相聚,电视也让我们分离。大约10年前,我就很少看电视了,但我时常会想起全家围坐在一起看电视的场景,以及我们去别人家看电视的时光。我们正好赶上这个时代,亲眼见证了电视的生命周期。

 

1

 

我们村刚通电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停电。那一天正好全村停电,我家里又点上了煤油灯。我在路口电线杆下等着我爹,正好明河叔骑着自行车来了。明河叔跟我家住在同一条胡同,是我家的对门,在县里的供销社上班,是我们村很少的在城里工作的人。他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走出家门,在城里上一天班,到了黄昏时刻,下了班,就骑着自行车从西边一路走来。路上遇到村里下地回来的人,就笑着跟人打招呼。夏天的时候,明河叔头上戴一顶草帽,穿着白衬衫,脚上是明晃晃的皮鞋,自行车也是锃明瓦亮的,在我们村里人眼中,是很风光的。明河叔也很得意,在路上骑得慢悠悠的,跟这个问候一声,跟那个说笑两句,笑起来很爽朗。

这一天,明河叔仍然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上捆着一个纸箱子,车子摇摇晃晃的,他骑得一头大汗。见到他,我喊了一声,“明河叔,你驮的这是什么呀,看着这么沉?”明河叔下了车,擦了一把汗,拍拍车后的纸箱子说,“这是电视,晚上吃了饭到我家来看电视吧。”我一脸茫然地问,“电视?什么是电视呀?”明河叔哈哈大笑着说,“这就是电视呀,就跟电影一样,能出人、能演故事,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听了很兴奋,那时候我只看过村里的露天电影,看着那个纸箱子,我心里有点疑惑,问明河叔,“那么大的电影能装到这个箱子里去呀?”明河叔笑着说,“比电影小一点,也能看清人呢。”他说着话在前面走,我好奇地跟着他,扶着车后座上的纸箱子,拐进胡同,到了他家门口。

明河叔家有一个气派的门楼,院门和院墙都是红砖砌成的,在村里数一数二。明河叔进了大门,喊一声,“我回来了!”明河婶子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她腰上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但她的眼角满带着笑意,说,“买回来了?”明河叔说,“买回来了!”说着他将车子闸在院中那棵大梨树下,动手将捆着的绳子一圈圈解开,将纸箱子抱下来,穿过院子,抱到堂屋里,放在桌子上,又找剪刀将纸箱上的透明胶布剪开,这才从箱子里面抱出一个黑色长方体的东西。他将这个东西摆在桌子上,又找到插头,插在了线路板上。

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不敢乱动,生怕一乱动弄坏了什么东西。明河婶子也在旁边看着,她看得入神,手上的面粉也没擦。插上插头后,明河叔在那个黑色长方体的按键上摁了一下,然后他离开两步,静静地等着,但那个东西却没有什么反应。明河叔检查了一下线路,把插头拔下来,重新插了一次,又走到那个东西面前,按了一下,又退后两步,静静地等着。过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明河叔有点着急,明河婶子也问,“不会是坏了吧?”明河叔说,“不会,我特意让百货商店的人试了试,在那里好好的呀,回来怎么就不出人了?”说着他走过去,在那东西背后拍了拍,又退回来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明河叔的脸色明显变了。他又走上去察看,我也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在那东西光滑的黑色表面上摸了一下,还想再摸,明河叔扭头朝我瞪了一眼,“你!……”像是要发脾气,明河婶子赶紧把我拉到怀里,说,“你跟孩子生什么气,快想办法修修吧。”

这时我灵机一动,突然喊道,“明河叔,我知道咋回事了!”明河叔转过身来,有点生气地说,“你知道什么?……”我说,“今天停电呀,没有电,是不是它就不亮了?”明河叔听了,三步两步跨过去,去拉他家的灯绳,一拉,不亮,又一拉,还是不亮,他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说,“原来是停电了!哈哈,没电当然不亮了!我还以为电视坏了呢,瞧这出的一身汗!”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又说,“你这个坏小子,脑袋瓜还真灵。”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明河婶子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说,“没坏就好,等来了电再试试。”说着她甩甩手,去厨房继续做饭了。

这时我听到我娘在胡同里喊,“二黑,回家吃饭了,这孩子不知又跑哪儿去了!”我连忙跑出明河叔的家门,一看,我娘已经向北走了。我喊,“娘,我在这儿呢!”边喊边追了过去。这时我娘停下来,在胡同口那棵大槐树下,跟三奶奶说话。我飞快地跑过去,她说,“叫你去接你爹,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说,“明河叔家买了一个电视,我去看了看。”我娘跟三奶奶又说了两句话,便带着我往家走,我说,“不去接我爹了?”我娘拍了一下我的小脑袋说,“你爹早回来了,在家呢。”

我听了,拔腿就往家跑,跑到院子里,看到我爹的自行车正停在东屋窗前。我喊着爹又往堂屋里跑,我爹从门里走出来,笑吟吟地说,“急什么急?别跑那么快。”我跟着我爹进了屋,趴到缸沿捞起舀子,舀了一舀子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我爹又回到八仙桌旁坐下,问我,“你娘呢?”我说,“在后面。”这时我娘正好走进来,对我爹说,“你问问他跑哪儿去了?”没等我爹问,我就说起明河叔家买了电视,我跟着他去他家看的事,说到明河叔插上插头,电视不亮,最后还是经我提醒,他才明白是停电了,我说得眉飞色舞,我爹则哈哈大笑起来,我娘也坐在小板凳上呵呵笑着。

节选自《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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