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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短篇小说)/杨咏

(2023-02-28 14:21:44)

新人自白

 

2022年的上半年,大部分的时候我都待在小小的一间宿舍,上课、核酸、读书,运气好的时候能够下楼活动,和研究生公寓里的小猫亲近。时间过得比能够出门的日子慢得多,也静得多。甚至因为早饭供应时间的限制戒掉了熬夜的习惯。那段时间与人的接触减少许多,想要表达的欲望却与日俱增,于是心中渐渐有了认真作一篇小说的想法。但写什么,想要表达的核心是什么,又成了另外的难题。

我常觉得自己不算想象力丰富的人,但似乎还有一些想要探寻真实的好奇与冲动。那段时间,网络中真假难辨的各种信息排山倒海般涌进每个人的生活,悲伤的、鼓舞的、沉重的、无奈的,汇成了一股宏大的虚无。随着信息的流转、消亡,我更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些切实可以触碰得到的东西。于是在夜晚的时候,我开始回忆许多身边的人,他们的样貌、性格、经历、家庭、职业,企图在他们浩瀚的往昔世界中找到草蛇灰线般的因果,正如台湾作家黄丽群所说的找到“命运里的小机关”,理清是什么触发了它。

《而立》的故事便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的萌芽,变得越来越清晰。在一个傍晚,我终于写下了主人公说的第一句话。《而立》中刘烨成的原型是我在现实中一同长大的人,我的成长中规中矩,他的生活却似乎总处在一种晃晃悠悠、含混不清的状态。时而脱轨、时而沉默,充满世俗的欲望,却又在某个瞬间突然地豁开一道窄口,让人看到他曾经失去的真与爱,创伤与真相。而在我看来,那些“豁开的窄口”,或者说人生的背面,才是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关键。每一个人都有别人看不到却支撑着他的“背面”,这便是我当时想要在他身上寻觅到的、关于人的哀婉真相。

记得写完《而立》的那天晚上,我又翻开了自己手机里的备忘录。得益于云备份技术,我往下翻去,看到2015年某天的晚上,我写给自己的一句话:我喜欢故事,希望以后我能够成为一个写故事的人。现在,虽然写作的历险才刚刚开始,但也终于算是迈出了脚步。

 

 

 

 

 

几乎在每个人身边都能看到类似人物的影子:不甘平庸却眼高手低,既没有能力与命运抗争,又无法做到乐天知命。一个“普通男人的前半生”竟然是这样……

 

而立

杨咏

 

气氛到这儿,没得选了。

冬季的夜有些早,黑暗阴湿地附在光秃的樟树干上,整条街已不见什么人走动,只有零星几个店面还恹恹地开着门,透出几团暗淡的白光。

我转过身问他,“气氛到这儿”是什么意思?刘烨成皱起眉头,车窗外的街道被空的情绪充满着,显得静谧。我也说不清楚。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说道。车在一处红灯前停下,前轮大半压在了斑马线上。刘烨成把树桩似的厚脖子伸出了窗外。

你怎么想就和王雅洁怎么说,关“气氛”什么事。刘烨成咂巴两下嘴,像熊一样佝着背,没说话。王雅洁学表演出身,毕业后回了莲城的银行工作,和刘烨成分合数次。读研毕业那年,我在莲城站遇到刘烨成,他坚持要送我回家。一路上叙旧聊了挺多。快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他才不好意思地问我,能否帮个忙。我不好拒绝,点了点头。填写信息需要人脸识别,他把车停在路边等我验证成功。那时候是夏天,他胖了一圈的脸泛起油光,我忍不住打趣他,挺卖力啊。他装作苦笑,低下头输入了王雅洁的工号。按我的想法,婚姻只由自己的意愿决定,你有犹豫,不如不结。他沉默一会儿,清了清嗓,突然打趣道,想法挺好,难怪能混到咱首都。我不由得一愣,也笑起来,说,少转移话题。

 

刘烨成和我从小认识,一个机关院里长大。后来两家都搬到单位的福利房,来往更多。

他的名字有个流传已久的来历。他出生那天,他乡下的奶奶在医院门口遭了车祸。算命的说他亲缘薄,起名字要轻。但他的局长姥爷说,企图用孩子的名字修补命定的缺乏是一种徒劳的迷信,于是他决定给外孙起名烨成,意思是虽无亲缘,但至少盼望他往后事业成功。

刘烨成在这种盼望下长大,至今已经过了二十九年。按虚岁来算,他已经迈入三十岁的坎。

那些年,刘烨成的父亲刘承忠独自一人回老家,晚上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礼物也总是比较贵重,游戏机、名牌球鞋一类。回去时,乡下的亲戚总不免求刘承忠帮一些忙,他母亲胡燕心里瞧不上,早已怀有怨言。在刘烨成升初中那年的夜晚,胡燕又将自己一枚戒指的丢失归咎于刘承忠姐姐的来访,两个人在家中动起手来。情绪激动下,胡燕提起那场车祸,暗讽丈夫心中有怨。五年级的刘烨成躲在楼梯上听见了一切。

那之后,刘烨成逐渐不服管教,老师和父母常要去游戏厅“捉”他。后来,上了寄宿中学,刘烨成比我高两个年级,处分栏和周一升旗台的批评通报里常听到他的名字。每周三两家轮流送餐探望的时候,他也不搭理别人,只闷头吃饭。那段时间,出了食堂,我常看到一个女孩,白皮肤,个子小小的,站在食堂不远处的荷花池等他。看到刘烨成出来,便伸高手臂,用力挥动,仿佛怕他看不见。回教室的时候,他会说:我们走了。语气里透出一些不常见的愉快。叫珊珊的女孩也笑着向我挥手,眼睛总是很亮。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等他的人消失了。初三时,他转学去他父亲的老家读了一年,此后与我也不常见面。

后来刘烨成被送去当兵,没有参加高考。两年兵役,回来之后他父母把他安置在了市委办的秘书处。我刚大学毕业时,他已经在秘书处工作了两年。秘书处是市级领导的秘书储备库,被指名之后上升很快。那时常有人和我说,刘烨成有一对好父母。

那两年,我只在长假时回家,和他见面很少。朋友圈里倒是常看到他转发单位的党建活动。在小区门口等顺风车的时候,刘烨成开着新买的白色越野出来,和我打了招呼,副驾驶上的陌生女孩探过身看我,笑着露出梨涡。我回去问母亲,刘烨成上次不是这一个吧?母亲笑,胡燕和我说都要数不清楚了。

在刘烨成“不像话”的学生时代里,他母亲胡燕心里最是煎熬。胡燕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在铁路局当办公室主任。旁人表面恭维她能干,却在背后说她不会教育孩子。是我让他逃课,还是我让他早恋、玩游戏吗?胡燕尖利、沙哑的嗓音总是回荡在家中。刘烨成只能用枕头堵住耳朵。

而在刘烨成转业进入市委秘书办后,旁人夸奖起刘烨成,胡燕长吁一口气,笑着淡淡地说,事情都是不一定的,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

实际上,刘烨成在秘书处一直无人指名。他逐渐厌倦机关单位的陈规,想要做点生意。他让父母投资自己,与机关院的朋友承包饭店。父母不同意,他犟起来,要辞掉市委的工作。胡燕着了急,骂他莽撞。刚当选为人大代表的刘承忠给他做了许久思想工作,却都没法劝服他。

饭馆本身竞争大,很快便撑不下去。刘烨成不甘心,也只好保本撤资。后来,饭馆转让,他依然去上班,却常常心不在焉,迟到、早退成了日常。周末睡到下午,醒来后也不停地刷着手机视频,衣服随意地扔在各个角落。胡燕敲他房门,喊他起床吃饭。他猛然踢开毯子,隔着门发出嘶哑的吼叫。胡燕愕然地走下楼,没有再说话。海啸般的暴躁在那一刻突然席卷了他,屋子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高压锅里的鸡汤还在苦熬,发出“哧哧”的气响。

刘烨成吃夜宵的习惯就是在这时候养成的。他在床上躺到天黑,等时间在无意义中流逝。接着约人出门,半夜才回来。等他打开家门,屋外似乎比屋内更亮。刘烨成在饭桌上和人聊起自己的生意计划,电台、清吧。宏图在他的语言中雄伟地展开,朋友们偶尔附和,邀他举杯后,又继续闲聊。啤酒肚和双下巴逐渐明显,他似乎也不在意,有时一整天不去单位,开着车四处闲逛。


……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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