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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去的容颜/陈玺

(2022-12-06 14:04:53)

辛丑年立冬那天,年逾八十的岳父站在阳台上,眯着暮暮的日头,仗着夏秋季节凝结的身体自信,执意要去小区的花径间遛弯。遇到相熟的邻里,感受着谦和客套间的体恤,对着异样纳闷的神情,他紧着颈上的围巾,答问间洋溢着生命的固执和热情。晚饭后,躺在阳台的睡椅上,望着咸阳城璀璨的夜景,俯瞰树丛中阑珊的夜灯,听着厨房洗涤的水声,他手撑着躺椅起身,扶墙趔趄到睡房。默然躺在床上,轻咳几声,他闭上半眯的眼睛。

 

黎明时分,岳父痨咳不断。家人起身,围在他身边,掖被垫高枕头。他平睡又侧卧,家人轻捶间捻搓着后背。天幕泛起绛红色的霞光,他欠起身,喘着粗气,偏头吐了口浓痰。岳母攥着纸巾,顺势抹了下他的嘴角,将纸巾搓揉着揣进裤兜。插上输氧管,岳父静息了。走到客厅,展开裹着酱色血痰的纸巾,几年默默地照应,岳母知道老伴冬季的这道坎,怕是过不去了。

 

家人喝茶聊天。老婆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面色倏然紧张,阳台通话回来,她嘟着脸,眼眶湿湿地说,老人“逮气”,怕是不行了。我眨巴着眼睛,欠身搓着头发,寻思着想安慰几句,无奈又语滞情噎,不知道该说些啥。儿子噘嘴摇头,眼眶湿润。我猛吸了两口香烟,晃身荡到阳台,屈身扒在护栏上,呆望着朗夜的弦月和稀疏的星斗,思默着“逮气”就是呼吸困难,在咳的间歇本着对生命的渴望,伸长脖子好不容易逮住一口气时残喘昏厥的情景。老婆和儿子回老家,陪着老人从咸阳回到县城,又从县城归了老家。几日里心神不定,就怕家人的电话。周四深圳同学小聚,辗转反侧难眠,晨间恍然驾车返莞。刚入长安界,手机响了。我心头一紧,随着脚趾的颤抖,车子打了几个摆子。我叹气摇头,点开接听键。老婆带着哭腔,让我赶紧回去。

 

周五公务,手机静音,埋在纸叠下,蹦跶了几下。我伸手揣着放在腿间,见是老婆的电话。靠着椅背闭眼静息瞬间,走到屋角的花盆后,我举起手机,按开接听键,听到一片的哭声。儿子无言,就是个哭。我鼻子一酸,说知道了,便垂下手机。两行清泪黯然垂落。驾车回家的路上,望着不停闪烁的汽车尾灯,眯着挂着彩灯和霓虹后闪的楼宇,我掐着鼻根,生命仓促、无奈和虚空的气韵包裹着我。莞太路十字,街角斑驳乌暗的食品公司的楼下,曾是东莞首家麦当劳的所在。恍惚中灯亮了,我好像看到了带着老人、陪着孩子吃麦当劳的情景;也看到了岳父带着外孙,拿着餐券领取“史努比”的身影。车子到了体育路,嘉顿饼干厂的街巷冷清了好多。我想起岳父站在厂子外墙的窗口前,排队购买嘉顿面包的情形。体育场门前,车流如河,人声喧闹。孩子六七岁的时候,香港歌星开演唱会,朋友送了我几张票。孩子攥着手机,让老人跟着他,随着拥挤嬉闹的人流,踯躅到检票口。坐到看台,他让外公外婆别动,随即挤入人流的腿间,买了两瓶冷饮递给老人。马路和楼宇就像斑斓的飘带,包裹着偌大的中心广场。遥望着草径花木间散步说笑的人流,我摇下玻璃,想象着岳父数年间骑车,常在这里运动的踪影。阳光小学门前,依旧挤着接孩子的人潮。那些年,岳父骑着自行车,每天接送外孙放学。孩子想着求异发散解题,招来的却是老师的投诉、申斥和罚站。岳父总是含笑认错,用自己的谦和诚恳,稀释着老师的怨气。

 

回家推门的瞬间,我看到了楼梯转弯锁在栅栏上蒙着灰尘瘪气的自行车。我抬腿上楼,抹着坐垫,摁了下铃铛,我知道车子主人再也回不来了。岳父发病间,数次说他想骑车,像以前那样出去遛遛。在他心里,他将能不能骑车看成自己生命健康存在的形式。铃铛还能响,依旧那么清脆,只是摁铃铛的那只手,永远在渭北塬上故土冬日的雨丝中垂下了。推开房门,我撞到门背后的插销,那是岳父好些年前不放心时尚的密码指纹门锁,不顾岳母的阻拦,硬是在门背后安装了这把老式的插销。

 


……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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