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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聊聊科比(短篇小说)/王威廉

(2022-03-30 11:03:51)

“科比死了。”他说。他的嘴巴噘着,嘟嘟囔囔又说了些什么。我说,你说什么呢?他说,科比死了。我说,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打篮球的NBA明星吗?他说,是的。他的眼睛看着我,神情有些呆滞和失落。我低头把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来,然后拿在手中,有些张皇失措。平时,都是肖佳,他的妈妈,在做这些事情。我和他除了把衣服胡乱丢在沙发上,很少把衣服从沙发上捡起来,放到对的地方去。你很喜欢这个叫科比的球星吗?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谈起过他呢?

“因为爸爸你从来都不喜欢看体育节目,跟你说了也白说。”他的话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委屈。我不喜欢体育节目,怎么就会让他委屈了呢?我一时想不大明白。他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般,面前的面包还是老样子,还有两只不安分的鸡蛋,只要有一点点触动,它们就会从光滑的桌面滚到地上。

“你写完作业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似的,嘴里跳出这句太无趣的话。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似乎没法用别的话来回应他,因为我不想让孩子失望,我不想在孩子心中降低我作为家长的权威。仿佛在这样的责问当中,我就会重新获得我那自以为是的家长权威。

果然,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沮丧了,两种不同的沮丧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行为变得有点别扭。他想用筷子夹起鸡蛋,却怎么也夹不住。他说:“还没有。”我说,现在都几点了,你还来得及应付吗?一般情况下,他倒是不会欺骗我,要是面对他的妈妈,他肯定说他写完作业了。他说应该来得及。我说,你不会去抄作业吧?他说那不会。“你抄过作业吗?”我问。他鼓着腮帮子吃饭,一时沉默了。我看他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也抄过作业嘛,可我不能告诉他。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那他是得什么病了?”他愣了下,抬头望着我:“你说科比吗?”我点点头说:“是的。”他说:“科比不是得病死的,他的飞机掉下去了。”“太惨了。”他补充了一句。

他去上补习班了,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拿起手机,这才看到各大网站的显要位置都在推送这条新闻,这的确成了这个时刻地球上最大的事件。我点开新闻后,看到了很多细节。科比和他的第二个孩子吉安娜,以及另外七个人,他们乘坐的直升机坠落到了山崖下,随即燃烧起了熊熊大火,无人生还。

“真是太惨了。”我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心里不由得也感慨了一遍。

我不喜欢篮球,不喜欢球类,可何止是球类,我几乎不喜欢任何体育运动。但我也知道一个NBA的超级明星意味着什么。在我小的时候,同学们喜欢的是那个外号叫“空中飞人”的迈克尔·乔丹,他们说他可以在空中走三步。我没有看过他的比赛,但关于空中走三步的意象倒是植根于心底,不曾忘记。我试着在空中迈出步伐,但准确地说,我只走了一步半。我从不因为自己的挫败,就怀疑别人。不,我从不,我知道迈克尔·乔丹肯定可以,一点问题也没有。问题是迈克尔·乔丹还活着,可比他年轻得多的科比却死了。属于我的那一代人依然可以肆无忌惮地谈论迈克尔·乔丹,而我儿子这一代人却不得不谈论一个悲剧。我坐在餐桌前,面对着空碟残迹,尤其是那一堆碎裂的蛋壳,竟然发起了呆。我应该找个时间,比如他今天补习回来要是不忙的话,跟他聊聊迈克尔·乔丹的事,聊聊空中三步走什么的。我从来没有跟他聊过这些,也许我应该跟他说说这些,就像跟朋友一样,他会感兴趣的。就算他不感兴趣,至少让他觉得他爸爸不像他印象中那么刻板。

微信响了,我以为是肖佳的信息,肖佳六点钟就出门了,那会儿我和儿子还在睡觉。但不是肖佳,是微信的新闻推送。新闻几乎是一切软件的必备功能。在那一堆新闻当中,当然包括科比的死讯,我已经了解了(显然太不够了,我还会继续去了解吗?也许我需要儿子的动力),但还有更多的新闻,尤其是那个陌生病毒的新闻。我差点忘记那个病毒了。那个病毒在另一座城市里开始蔓延,导致那个城市三天前已经被封城了。虽然我没有任何亲人在那座城市里,但我还是感到了某种特别的担心。这种担心里面,当然不乏有着怕它传染出来的恐慌,但也有着对那个城市中的人感同身受的东西。这种情形让我想到加缪的小说《鼠疫》,上大学的时候我读过那本小说,至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已经基本上忘记了那本书中的内容,只是隐约记得里边也有被封城的事实。我总想着最近是否再拿出来读一读。

我已经很久没有阅读过正经的文学作品了,说起来我的工作还是有些文艺色彩的:我经营着我们这座小城里最好的电影院。尽管不大,永远比不上一线大城市,但它是我们这座小城唯一一所拥有IMAX放映系统的电影院。我有时一个人坐在里面,欣赏着那种震撼的视听音效,深感骄傲,仿佛这项技术是我发明的。我准备好了在这个春节加班的准备,去年的业绩至今让我兴奋。电影院是前年搞好的,但一直亏损,直到去年春节,我才终于尝到了甜头。科幻大片《流浪地球》成了去年春节的爆款,直到深更半夜,还是场场座无虚席。但是谁能想到呢,今年快过年的时候,病毒却开始肆虐了,不管多么不情愿,影院都得关闭,这样的公共场所简直是病毒传播的化学器皿。我懂,我说过,我读过《鼠疫》。因此,我不得不在家里,独自度过余下的春节假期。

就在前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吃了个年夜饭,打开了寂寞太久的电视,看了春晚,吃了饺子。昨天,大年初一,我们一家三口在家好好聚了一天。好久没有整天时间聚在一起了,大家都有些兴奋,话越说越多,直到说到了陌生病毒,气氛才有些冷却。要高考了,儿子主动提出大年初二他就要去补习,这是好事呀,我和肖佳当然支持。肖佳轻描淡写说,她明天就得去上班了。对于她,任何时候去上班,我都不会吃惊。但我知道,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心里一揪,嘴上反而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了。她在医院上班,只是个普通的护士,我经常劝她辞职,我不想她那么辛苦。但我的劝说无效,她每次下班回来居然可以做到如沐春风,犹如度假归来,还继续收拾打理我们父子弄乱的一切。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我问她,她笑而不语。但是,她收拾房间的时候,我简直像个被当场逮住的罪犯,极为局促不安。其实,一开始我会主动收拾房间的,但在她眼中,永远是不合格的。然后,我便逐渐不思进取,任由她惯着了。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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