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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链(短篇小说)/阿袁

(2020-11-06 09:47:28)

    教学之余,大学里的几位文科教师整了个“才子佳人”同事群,时不时小聚,谈天说地、打情骂俏,这当中有友谊有暧昧,也有利益名誉的纠缠。这个文人中的小群体言谈风雅,气味相投,但时间久了就难免有了种种小芥蒂……

 

   

 

  应该是周二,盛丽接到老尚的电话。

  “周五下午有空么?想小范围聚聚。”

  老尚做事周密,约牌局饭局一般会提前好几天。

  也一般会先打盛丽的电话。盛丽如果有空,这“聚一聚”基本就成了,盛丽如果没空呢,就要另约个时间,或者干脆就泡汤了。

  盛丽经常是没空的,有时是真没空,有时是婉拒。她不喜欢太密集的聚会。这一点和马智芬正好相反。马智芬是他们这个小范围里的另一个女性,有着盛丽完全不同的个性。盛丽话少,马智芬话多。盛丽清淡,马智芬热烈——应该说冷热不均,她热烈起来的时候,如火如荼,天真烂漫,煞是可爱,可如果她的热烈没有得到别人相当的回应,就会变得比盛丽还冷淡,并且立刻表现出一种讽刺的本能,刺猬一样。对于聚会,特别热衷,平时不聚则已,一聚她就上瘾,就要聚了再聚,聚个没完。“周末去‘汤记’吃羊肉怎么样?”“明天去‘吉祥素’吃南瓜花炒鸡蛋怎么样?现在正是南瓜花开的时候。”总是在酒席快散的时候,她意犹未尽地建议。“好呀好呀”,总会有人出来响应。如果只停留在“好呀好呀”阶段,盛丽就不作声,由着他们一唱一和。如果有进一步落实的可能,盛丽就会说上一句“是不是太密了?”声音不大,但还是会让那个说“好呀好呀”的男人听见,于是落实一事就不了了之。

  “聚会又不是主教前面的梅花,还讲究个疏落有致。”马智芬恼火盛丽的扫兴,也恼火那个说了“好呀好呀”又不了了之的男人。

  可恼火归恼火,她也拿盛丽没办法。这帮男人,不论是小范围里的,还是大范围里的,总是习惯看盛丽的眼色行事。

  对此老尚私底下倒是解释过——算是解释吧——“不是我们厚此薄彼,而是盛丽吧,你是她的朋友,也知道她的,是会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也不给我’那种话的女人。不过一朵宫花的先后,林黛玉也会挑理。如果那个年代有电话,宝玉要弄个啥宴倘若一不小心先打了宝钗电话,那不也是个事儿?她肯定会颦了那双似蹙非蹙眉说,‘我就知道,不问了别人也不会问我。’然后赌气不参加宝玉的宴。盛丽就是林黛玉一样细致的女人,不像你大体。”

  老尚的话让马智芬有点吃不准,好像是在褒她,毕竟“大体”是好话。然而“细致”也是好话,至少不是批评。明明可以用“小心眼”或“小性子”之类那种意义清晰的词,老尚却不用,这自然是故意。一个搞语言学研究的教授,不可能不知道准确地使用词语。不过滥用褒义词也是老尚一贯的风格。老尚说过,词语这东西,也是生物,有体温的。有些词体温高,一说出口就让人如沐春风。有些词体温低,一说出口就让人寒风凛冽。关于这个,老尚还专门写过一篇学术随笔,发表在他们学报上,叫《词语的体温》——也可能叫《词语的体温研究》,马智芬没读过。但那篇文章在他们这两个范围里转引率都极高,尤其老季。老季是不信老尚这一套的,他说词语又不是我家阿福,还有体温。阿福是老季家养的狗。身体不好,经常感冒发烧,所以季师母专门为它准备了一个体温计,只要一看到阿福两眼水汪汪的——阿福的眼睛本来就水汪汪的,但一发烧,更水汪汪了,简直有梨花带雨之态——马上就拿出体温计给它量体温。说,阿福比我待遇高呀,我感冒发烧时他最多说一句,体温计在哪个哪个抽屉。从不亲自帮我量体温。还不允许我提意见,一提,人家就说,‘侬好意思吃阿福的醋啦,阿福没长手侬也没长?’ ——季师母是上海人,在家里说话时不时会带出一两句上海腔。老季每每一惟妙惟肖学季师母说话,都能把在座的几个女性逗得哈哈大笑。

  尤其吴端吟——吴端吟是小范围的另一个女性,老尚叫她小吴,老季叫她小吟,其实年纪和老尚老季他们差不太多,也近五十了——每回都笑得花枝乱颤。

  这是老季的本事,老季会逗乐,一边逗乐一边抬杠,特别是和老尚抬,经常抬得不亦说(悦)乎。

  “老尚,今天带了体温计没有?量量我这个词体温多少?”

  这个梗老季不知说了多少回,也说不厌;而女人们每回都很捧场地大笑。她们对老季还是很偏爱的。

  老尚不笑。不是因为生气。老尚从不生气。或者说大家看不出来老尚生没生气。这一点也和老季不同,老季什么都会形于色,高兴了就在酒席上击瓮叩缶弹筝搏髀歌呜呜尔,不高兴了就拉了脸坐那儿一言不发。他本来是长脸,一拉,就成马脸了。所以姜老师有时不叫他老季,而叫他老马,出处就在这里。而老尚什么都不形于色。就算喝到半酩酊了——这也是老尚的习惯,老尚从不会喝到酩酊大醉。总是白酒一杯,红酒二杯,冬酒三杯——他们大范围聚时经常喝冬酒的,一种加了冰糖和枸杞的米酒,是陈衍生从老家带来的。陈衍生比老尚老季年轻一辈,他能加入这个圈子,按老季的说法,主要是冬酒的功劳。要知道,他们这个圈,在中文系,名气是很大的,很多人都想加入而加入不了呢——冬酒度数不高,十度左右,又有点甜,女人们爱喝。即使盛丽也会喝两杯。盛丽平时是不怎么肯喝酒的, 总要老季再三劝,才肯挪开她捂在酒杯上的“柔荑”——“柔荑”也是老季之语。老季搞古典文学,喜欢用古典的语言来形容盛丽。“盛老师,把你的‘柔荑’挪挪开好不好?”等盛丽的“柔荑”一挪开,老季就满满地倒上一杯。也是白倒,盛丽每回也就抿上那么几抿。人家敬她时她抿一下,她回敬人家时抿一下,敬来敬去,敬到酒席结束,她的杯子里还剩大半杯呢。照例老季会帮她喝了。“不能暴殄天物呀,这可是五粮液。”“不能暴殄天物呀,这可是百年汾杏。”一边的老尚就故意酸溜溜地说,“反正盛老师杯子里的都是天物。”老季也不否认,反而坐实般地说,“对对对,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其实盛丽并没有贻他,他是自己贻自己的。这种时候马智芬就说盛丽“太作了”。盛丽的酒量,马智芬是知道的,一两杯白酒,决不是什么问题。但盛丽非要端着不喝,每回都要让老季再三说“盛老师,把你的‘柔荑’挪挪开好不好?”最后又要老季喝她的“天物”,马智芬实在看不下去。不过,如果是陈衍生带的冬酒,盛丽的“柔荑”就不会捂在杯子上了,由了老季满满倒上一杯,又倒上一杯,也就两杯,再多,又不肯了。喝了酒的盛丽,会比平时放得开一些。席间如果男老师的话题有点偏艳,她不会起身上卫生间了,或者假装出去接电话——有一次盛丽借故离席,老尚呵呵呵地说,我们盛老师的耳朵可是一双“贞洁的耳朵”。马智芬发现,老尚这个人,有点晦涩的,他其实对盛丽很好,当然,他对其他女性也好,但如果细腻一点的话,还是能看出他对盛丽更好。比如点菜时他会点蒜香秋葵,点盐煎白鱼,都是盛丽偏爱的。即使当时吴端吟在一边建议豆豉蒸鱼,他笑笑,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结果上来的还是盐煎白鱼。但盛丽不在时,他有时又会说些取悦吴端吟的话,比如“贞洁的耳朵”之类。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0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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