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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呀找(短篇小说)/包倬

(2020-07-03 17:08:09)

        一对好朋友。一支钢笔。一段琐碎的童年往事。细微之处的汹涌澎湃,艰难世事里的人性考量。一支笔的丢失,看似小如芝麻,但对当事人来说却堪比天大。谁是小偷?真相也许在字里行间,也许不在。

 

找呀找

   

 

  这些生活在阿尼卡山区的孩子,他们爱憎分明。比如他们讨厌拼音、文字、句子、唐诗、中心思想、加法、减法、方程式、面积、圆周率,但是喜欢蝴蝶、蜻蜓、麻雀、斑鸠、弹弓、陀螺、河流、鸭子……甚至蝙蝠,当他们走进山洞里,见它们倒挂在崖上时,除了惋惜这些黑乎乎的瞎眼家伙不能吃以外,并无恶意。当然,他们也不关心粮食和蔬菜,那是大人们的事。

  这些背上书包,走向课堂,暂时告别了土地和农活的孩子,如果非得要问他们在学校里喜欢什么课程,那就是音乐和体育。星期五下午的课是音乐和体育。他们学了一首歌叫《找朋友》。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

  他们唱着这首刚学会的歌,像歌里唱的那样,找呀找,相互敬礼、握手,然后一起重复着那句“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手舞足蹈,越唱越激动。下一节是体育课,音乐带给他们的冲击,看起来更像是为体育课热身。他们在教室里追逐,将桌子和凳子当成障碍物,挪来搬去,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有人甚至跳上了桌子。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学校在山顶。太阳在更高的山顶,斜射着。

  “都不要动!”个子最高的男生井深突然冲上讲台,拿起横放在讲桌上的木棍狠敲了三下,“都不准说话!”

  讲台下立即安静了。张开的嘴巴无声合上,迈开的脚步轻轻收住,敬礼的双手放下来,不知所措。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井深。12岁的井深,身高一米六。在这个夏天,他穿了一件坏了拉链的草绿色绒衣,用一根红布带束在腰间,勉强将那两片随风飘荡的前襟拉在一起。他的裤子又肥又短,在腿上晃荡着。他站在讲台上,手里握着棍子,把台下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然后用一种集悲伤愤怒紧张为一体的声音说:

  “班上有小偷!我的钢笔丢了。”

  台下发出一片惊呼。井深的好朋友倪小早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将教室门从里面闩住了。然后,他站到了井深身边,用手指点着数了数,确认全班同学都在。

   “谁拿了我的笔,现在交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井深顿了顿,突然加重了语气,“但如果让我搜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倪小早和井深的目光再次从同学们的脸上扫过,但他们没有看到惊慌的神色,只有茫然。尘埃在阳光下欢快地飘荡,两只鸟儿在窗外的电线上发出鸣叫。更远处的水田里,有六个农民排成一行正佝腰插秧。

  “搜!”井深向前方一指,像是一位将军在宣战,“我不信它会长翅膀飞了。”

  倪小早得令而出,大有纵马扬鞭,想于万马营中取敌人首级之势,他们从第一组第一桌开始搜。至于这样的搜查是否合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除了配合别无他法。他们将书包摆放在课桌上,掏出书本和文具,然后又翻出衣兜和裤兜,让失主看。这些孩子的课本脏兮兮皱巴巴,文具少得可怜,只有极少数人的书包里有从家里带来的烤红薯或土豆。而男生的兜里大多装的是弹弓或纸船,女生兜里是毽子或沙包。

  “看见了吧?没有。”他们纷纷这样说。

  确实没有。全班37人,他们搜了35人。

  “等一下,”倪小早说,“还有我,你也搜搜我的书包。”

  尚不等井深说话,倪小早就主动翻出了自己已破洞的衣兜和裤兜,又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文具,将书包凌空抖了几下。井深看到这里,说,我们是好朋友,不用搜。

  上课铃响过后,操场上传来体育老师的哨声。井深拨开门闩,走出教室,他看到阳光下的操场上空有无数个金色的小人儿在跳舞。他停下脚步,手扶教室门口的砖柱,闭上眼睛,脑海就浮现出父亲愤怒的样子。那是一支银色外壳的钢笔,笔尖又细又滑,握在手里心情愉快。然而现在,它丢了,井深的魂也跟着丢了。

  倪小早从后面走来,将手搭在井深的肩上。他想搂着这个好朋友去上体育课,但井深站着不动。倪小早拍了拍井深的肩,轻叹了一口气。

  “我妈病了,送去瓦巫镇治,她舍不得买药,给我买回了这支笔。”井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宁愿摔一跤,跌个头破血流,也不愿意丢这支笔啊,小早。”

  “站队了,先上课吧。”倪小早说。

  不远处,体育老师嘴里含着哨子,边吹边朝井深和倪小早招手。属于他们的位置,已被空出来了。

  “如果我知道是谁偷的,非宰了他不可!”井深极不情愿地朝前走,将“宰”字吐得坚定有力,像锋利的刀子。

  “这小偷太可恶了。”倪小早说这话时,想起井深有次跟人打架,咬住对方的耳朵不放,“要不要报告班主任?或许他有办法找到小偷。”

  井深沉默不语。两人迎着体育老师愤怒的目光,朝已经站好的队伍跑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一节课,他们学第六套广播体操。井深神情恍惚。体育老师的口令在他听来,不再具有威力,而是像梦境中的涟漪,荡一圈就消失了。体育老师朝井深吼了起来,他神经质地摇了摇头,仿佛头上正在经受着苍蝇的骚扰一般。他以此定了定神,跟上节拍,发现丢笔这件事也像是梦境。他好几次伸手摸向自己的兜里,仿佛他的笔会乖乖躺在那里一样。

  一个星期前,井深将那支“永生”牌钢笔带来了学校。井深在那个早晨将笔掏出来,轻咳了一声,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教室里闪过了一道寒光,像是某部电视剧里的侠客拔出了宝剑。紧接着是无数道目光朝他射来。男生们围过来,纷纷将这支笔握在手里,在井深面前的白纸上写字。有人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人写的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还有人写,朋友是一生的财富……不管他们写下的是什么,用这笔写下的字,确实要好看一些。

  有了这支笔,井深既开心又烦恼。他知道那些赞扬笔好写的人,其实心里都在流着口水。他怕人惦记自己的笔,起初几天一直将它插在胸前的兜里,时不时摸一下。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他也将笔压在枕头下面。但后来他发现,笔不离身其实也不安全,因为下课时总免不了要和同学们追逐打闹。于是,他将笔藏进了书里,而不是文具盒里。

  “下课后,我们去报告班主任吧。”做操的时候,井深又听见倪小早在身后轻轻说。

  倪小早这话说得体贴,就像是他自己丢了东西一样,但井深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已经搜过全班同学了,即使班主任出面,又能怎样呢?

  “不能便宜了这小偷。”这次倪小早说得更大声了,像是故意说给小偷听的,“不抓到小偷,班里的东西还会被偷。”

  “不准说话!”体育老师在前面吼了起来,两人噤了声。

……选读结束

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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