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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行空(散文)/徐兆寿

(2016-10-28 15:14:45)

 

天马行空

 

徐兆寿

 

1

 

18岁之后,我就执拗地认为,我的祖先一定是马背上仗剑生存的。18岁那年秋天,我第一次出门远行。天空变得高远,仿佛是被鹰的翅膀一下一下抬上去的。

我去的是山丹军马场,是武威的邻县,实际上相距100多公里而已。但已与我之前生活的平原两重天地。雪山、草地、碧蓝的水库、凉爽的山风、古老的被荒草盖住的丝绸之道。第一次知道汉代名将霍去病曾在那里养马,并在那里与匈奴大战。据说,那也是汗血宝马奔腾的地方。原来,天马就诞生在这里。我出生的第二年,我家南边不远的地方,挖出来了一匹青铜铸就的马,人们称之为天马,因为它脚下踏着一只惊恐的飞燕,于是取名为马踏飞燕。那匹马的故事一直沉寂在我的生命里,现在它被激活了。但是,让我无限伤感的是,马场的人都说,汗血马早已消失,马场已经难以为继。我失魂落魄般地回到故乡。天马再次在我的生命里沉睡过去。

那一年,我生命中一个未知的世界轰鸣般洞开。原来我脚下的每一块土地,都有历史的细节与英雄的鲜血。它的辉煌曾经染红了夕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开始从一位汉民倾向于自己是一位匈奴的后代。我向往在马背上狂饮高歌,刀剑纵横,心藏正义。

2004年,我又一次造访山丹军马场。那时,我开始研究旅游。当地政府请我们几位专家去考察山丹军马场。昔日的草场已经成了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地。远望过去,满目的花海从天边漫过来,一直粗暴地冲向祁连山的腰间。正午的阳光将祁连山上的雪峰映照得像一团被冰冻的光芒,在阳光下闪着寒意。一些羊群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像曾经战死的英雄的魂魄依然眷恋着这丰美的洒过鲜血的草场。那浩大的繁花先是让我无比地惊喜,但很快地,我就又一次陷入寻找天马的失意中。

 

2

 

   那一年,我上了武威师范。我骑一辆自行车从9公里外的乡下平原上,迎着金风来到武威县城。有一天,我们去了一个类似于博物馆的地方,我第一次看见很多古老的宝贝,但到目前为止,我的记忆里非常奇怪地只剩下两样东西:一把生锈的宝剑、一匹空缺的铜奔马。那把宝剑后来我再未看到过,那匹马那天也未曾看到,因为马到国外展览去了。

我的心似乎动了一下,或许根本未动。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去了山丹军马场,我才知道,我家乡出土的那个文物就是传说中的天马。但在我的印象中,老百姓从未因这匹马而有任何的骄傲,至少我没听到任何一句开心的话。直到我上大学后,每次从兰州回到武威时,我才知道,荒原的凉州始终凝固着。它有一个自己的传统,人们在那个固有的文化系统里繁衍生息,自我循环。它与外界似乎不愿意发生联系,也少有冲动。那个时候,才对家乡的落后萌生出悲哀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武威的广场上开始树立起一尊天马的雕塑,那也许是武威动起来的时候。兰州火车站的广场上也很快有了一个很大的天马造型。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武威出土的那匹天马代表了某种精神。我逢人就说,那是我家乡出土的。可是,我对它又知道多少呢?说真的,它对我来讲,是一片知识的黑洞。直到2010年,当我第一次有意识地对天马文化进行研究时,才发现一个悲哀的现状。这个代表中国向外输出的文化艺术形象,居然没有几个人去认真地解读它的文化内涵。天马文化的解读者始终都是几个具有乡愿情结的武威作家,它的文化圈还是凉州那片土地,中国一流的学者、作家都未曾去认真地解说过它。它曾远赴海外,它曾四处访问,它的艺术价值据说价值连城,但谁曾在乎过?谁曾解读过它背负的中华精神呢?据说,我们的学术成果已经跃居世界前列,但这样一个国家形象的研究竟然是一片处女地。我们学术的虚空可见一斑。

也是在那时,我才认真地去研究,为什么中国从周穆王到汉武帝一直都有一个关于天马的情结,为什么从武威出土的这样一匹青铜奔马能成为国家精神的象征?它到底象征什么?

 

3

 

西域,在中国的历史上有几个意象非常显眼。第一个是昆仑山上的西王母;第二个便是天马;第三个是佛教;第四个是伊斯兰教。除这些外,便是匈奴、丝绸之路、敦煌、楼兰等等。天马在中国历史上出现时,正是西域最活跃的时候,那时有大小三十六国。每一国的兴起几乎都与他们所拥有马有关。

天山!天的山?可以与天比高的山?最接近天的山?祭天的山?要知道天在古代中国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在西北,几乎所有少数民族都崇拜天。有学者认为,天山是指祁连山。祁连山可能是匈奴语,确是天山的意思。也有学者认为,腾格里和阿拉善也是天的意思。还有学者认为,黄帝就是从天山上下来,征服了几个少数民族后才向中原地区进发的。因为那时都是游牧民族,将黄帝局限于一地肯定是有问题的。如果传说中的天山指的是我身下这座山,它原是多么神圣。它活在崇拜中,活在神话里,可现在……我突然想,黄帝时乘什么马?

“时有神马出生泽中,因名泽马:一曰‘吉光’,二曰‘吉良’。”《轩辕黄帝传》里是这样说的。虽然此书出自唐,有伪作之嫌,但仍然可以玄想,黄帝之时,马已是最为神速的交通工具了。马是人类最早驯服的动物之一,是游牧民族最亲密的伙伴。如果说黄帝真的是从天山上游牧去中原的,那么,他所得之神马还是从天山这儿来的。

我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还没睡着,就到了。昭苏县委宣传部的小冉在那里等我和湖北著名作家陈应松老师。我们坐着小冉的车从伊宁往回走,那时已到晚上八点半了。随行的有他的爱人和岳母。他告诉我,部里没有车,让我们委屈了。不多久,我们开始爬一座山,但下起了雨。小冉的岳母非常遗憾地对我们说,如果是白天,这座山可美了。我问是什么山。小冉说,乌孙山。

噢,这就是传说中的乌孙山,乌孙国不就在此吗?我的眼前立刻出现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的情境。乌孙国献上良马数十匹,汉武帝一看,大喜,赐名“乌孙天马”。难道这就是真正出天马的乌孙?

我一下也遗憾了起来。从《史记》《汉书》等史料中可以看出,我出生的地方武威,在汉武帝时代属于匈奴之地,据说现在的武威前身名姑臧,姑臧是匈奴人建的。其城址一说就在现在的地址,一说在民勤。两者相距100公里,不算远。说明那时祁连山上的雪水非常丰沛,整个武威和民勤都是好的草场。在民勤还有苏武牧羊的传说,有苏武山、羊道等地。与武威相邻的张掖和更西的酒泉也是匈奴人的所在地。

再往前说,匈奴人来这儿之前呢?是谁在居住呢?有学者认为,先秦之时,张掖以东属于月氏人所居,也就是说,如果我的祖先是武威人的话,他们先秦时的先人便是月氏人。他们就曾放牧在山丹军马场。那时,乌孙国、月氏国也是西域诸国中的大国。但月氏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据一些学者认为,月氏人属印欧语系。那就是说,我们的先人有可能就与现在的欧洲人同属一个祖先?我并没有想与欧洲攀附的意思。因为我想起2011年参加的永昌县罗马村的一个学术会议,在那次会议上,来自永昌县的一些作家、学者认为,罗马村就是罗马时代的一个军团在西亚的战争中失败而逃难到中国,最后被安置在永昌的罗马人。他们列举了大量的资料,其中还有现在人的脸谱证据。但是,兰州大学的一些历史学家认为,这个说法不科学。他们认为,当时在永昌、武威、民勤等地生活着月氏人,而月氏人就可能是印欧语系。我当时并没有去研究他的这种说法,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也许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我曾带着从北京来的一些学者去永昌县考察,一路上,他们惊讶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永昌人说,这不都是罗马人吗?你看他们的头发、鼻子,看他们深陷的眼睛。在永昌县时,当时的县长接待我们时,学者们又一次惊呼,县长,您的长相就是罗马人啊,您是从哪里长大的?县长笑道,张掖啊。当他们惊呼的时候,我冲他们笑道,我们这一带的人都长得这样啊!我那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里也起了疑惑,是啊,我们老家那个村子里的人不也长得像罗马人吗?我的眼睛也有些深,头发是微黄的,上大学第一天就有人说我长得像外国人。年岁大一些时,我发现我的胡子也是黄的。难道我们也是罗马人的后裔?显然不是。

然而,现在,我突然觉得月氏人、匈奴人甚至乌孙人也许就是我们的祖先。当然,这不能说生活在永昌县折来村的那些人就不是罗马人。也许恰恰是罗马人觉得生活在武威、张掖一带的人与他们有共同的一些容貌、生活特征后,就愿意留在那里。也许汉代的皇帝也觉得那些罗马人与河西走廊上的匈奴、月氏、乌孙人有某种渊源而将他们置于那里。这都是历史的悬案,谁也难以说服谁。可是,另一个共识倒是达成了,即广大的武威一带人与月氏、匈奴和印欧语系人种有天然的联系,不然,他们的长相为何如此相像?

难道这就是武威、张掖一带人总是往伊犁河流域迁移的深层原因?难道我这次来不仅仅是寻找天马的,还是来寻根的?

全文刊载于《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6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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