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
一株花置于一片沙漠
张颐雯
在这篇很短的小说里，一个温顺的农村少女狗妹选择了自杀。对于一个人的自杀，我们一定有这样的疑问，是什么事让她作了这么极端的选择？这个人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在小说的表面，我们找不到这个农村女孩做这件事的理由。
这个离我们十分久远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遥远乡村。在遥远封闭的乡村，一个普通甚至卑微的女孩子的不幸遭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应当作何评价?
其实，我在这里把狗妹的自杀称作遭遇并不准确，人们不能理解她的死，认为她的死没有充分的理由。人们一定要找出一个人自己结束自己生命的具体的实在的重大理由。否则，这个故事就很难成立，让人觉得蹊跷诡异。因此，对于这样一个少女，人们心目中当然的“狗妹“，“贱养贱大”，过着最低级的生活，在她的死中是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没有人会去考虑一个残疾少女的内心在想什么，她的忧愁、她的情感、她的痛苦都不在理由的范围之内。所以，大家只好作诡异的猜测，用这样的猜测来解释她的死。当然，我们不能说他们错了，他们自有道理，而且那都是硬道理。而她呢，生就应该是大地上的一株野草，是最好长大的也是最不起眼的。灵魂对这样一种人是没有意义的，是奢侈品。然而，虽然她只是狗妹，是最卑微最平凡，土里生泥里长的乡村女娃,她依然有美丽的小脸，依然对学会几个汉字产生“纯粹的快乐”。因此，也许狗妹的外表是一棵草，内心却可能是一株玫瑰，美丽而易于枯萎，却生长在粗粝的、干燥的沙漠之中。一株花置于一片沙漠，这就是花的不幸。因此，这个叫狗妹的女孩只好用她的枯萎表明她是一朵花。
小说的作者没有用知识分子的方式来俯视这些狗妹牛妹们，没有廉价的同情和形而上的陈辞，她只是在讲他们那里发生的事，只是一些身边的事实,而这些事实也会令作者有些困惑，有些疑虑。作者真正有信心的是她相信这些狗妹牛妹们，相信她们内心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和喜爱。所以狗妹的死有她自己的必然解释，牛妹的自杀只是给了她结束自己生命的某种勇气。
作者本来可以继续写下去，探究狗妹之死的原因，了解牛妹后来的生活,但是她最终放弃了这一切，让小说结束于这个片断。
我想，这样的写法是聪明的，可以使一篇小说找到更好的路径，更丰富的解释。如果处理得好，就可以因其简约短促而更具有力量，读者更易为之动心。但这也对作者的写作功力和技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在小说的细节上，语言上缺少足够的张力，仅仅停留在表面的摆事实之上，那么要达到一篇小说所应达到的人性深度似乎又失之单薄了。
最终，我们或者可以在小说中找到女孩死亡的答案，但作者也许应该给我们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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