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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妹 牛妹[短篇小说]

(2008-01-14 15: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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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我的自白


    写小说是我不敢想象的事情。我打不开写作小说的密码。甚至,我还没有做好写作小说的思想准备。诗人刘春看过我的作品《狗妹 牛妹》后说,这就是小说了,我吃惊不小。因为我在写作《狗妹 牛妹》时,完全是把它当作散文来写的。

   《狗妹 牛妹》来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只不过作品中的狗妹牛妹在生活中不姓欧阳也不姓刁,她们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姓氏,共同生活在美丽的得胜路上。作品不敢触及的是现实生活中的残酷结局:狗妹吊死的那天,为避晦气,新娘牛妹没有来看这个昔日的好友最后一眼,并且从此忌讳甚至否认自己曾经上吊过,曾经是狗妹把自己从黄泉路上捞回来的事情。这很残酷,这对狗妹的良善之心不公,甚至,是一种伤害。

   生活到处充满类似的伤害和背叛。我们不能够因为伤害和背叛,就放弃人性中原来的美丽、善良和真诚。我多年来的写作态度也不允许我生硬地把生活照搬过来———愈是触到生活的痛处,作家的笔调愈应宁静。

   我一直把写作当作自己最喜欢的生命形式来过。我的生活充满坎坷。一切坎坷于我来说都是一种浪漫的经历,一种积累。写作一直带给我美好与温暖的感觉:希望袅袅升起,一次次照亮内心的黑暗。

   无论在哪个岗位工作,下班后都会下意识地加快步伐回家———抓紧一切时间读或写,总不情愿个人写作的时间被太多的俗事侵占。只是,老天没给我什么创作天赋,也没给我什么神圣使命,所以,我的写作总是随缘。今天做力所能及的事,写力所能及的东西,明天还是这样。

   我对居家的日子越来越喜欢,居家的日子是很安逸的。我安逸地拥有时间、卧房、书房、水井和盆景花卉,最重要的是,拥有时间。我的书房值得我从早到晚在那里呆着,我是好书永不知倦的读者。

   我对小说的理解源于一个不经意中忘了名字的作家。他说小说的结局是个巨大的水库,小说家的能耐就是将水库周围的水往水库里面引。我不认为自己具有“将水库周围的水往水库里面引”的能耐,因此一直不敢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写作。《狗妹 牛妹》这个作品有点来得稀里糊涂,我在很多事情上相信天意,《狗妹 牛妹》就是天意。

   我的心灵一直不乏有写作的激情,今后若是遇到那些不好用或者不能用散文表达———散文是不允许虚构的文学形式———我真的会动念写小说了。并且会不断地尝试着用更加善良、美丽、真诚的文字去诠释、演绎我对生活的理解:爱与伤,冷与暖,生与死,白日和黑夜。没有恨元素。

   我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件作品而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的文学创作达到了怎样的高度,古老的得胜路教我学会了禅。更何况眼睛看得见的任何一幢建筑都比我高,远处的山脉更比我高。我只有在文字中才会渐走渐远,渐走渐淡。但我还是为得胜路上狗妹牛妹的故事走进北京,为《狗妹 牛妹》走进《北京文学》而高兴。

                                        2007年6月13日

 

 


    欧阳狗妹救活了刁家牛妹,却在牛妹出嫁的第二天上吊自杀了,没有人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只能将她的死归因于诡异的传说……


狗妹 牛妹

刘美凤


  故乡得胜路上有几个叫阿狗阿牛的男孩,就有几个叫狗妹牛妹的女孩。阿狗阿牛,狗妹牛妹的名字在20世纪60年代的得胜路上比比皆是。因此,每逢黄昏来临,一个个瘦瘦的母亲、外婆或小脚奶奶,站在屋门口朝得胜路的上空喊狗妹牛妹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声音悠悠的,绵绵的,随风飘得很远很远。充满和谐的韵律,许久还在得胜路上回荡。这时候,一大群身着粗布蓝衫,梳着麻花辫子或者扎着羊角小辫正玩得有趣、玩得满脸通红的狗妹牛妹们,一个个都会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并且辨别空中传来的声音。辨出声音的狗妹牛妹,不无留恋地道一声我不玩了,就不玩了,就匆匆离去。剩下来的人,也会被回家的情绪迅速蔓延。
  这当中,最让我难忘的,不是跟我一样在得胜路上跑来跑去的狗妹牛妹,而是一个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玩的欧阳狗妹。欧阳狗妹让我记住她的原因在于,她在她18岁的那年上吊死了,街上的人都说她是吊颈鬼。在我,却从未用过这么恶心的说法去侮辱她。我总是觉得她死得蹊跷,死得可怜。我永远难忘欧阳狗妹死去那天的情形:晴天霹雳,狂风暴雨。今天,在我毫无预感地忆起欧阳狗妹的时候,又是晴天霹雳,又是狂风暴雨。我不知道这是生活中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某种神力使然。
  欧阳狗妹是个美丽的、有点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小脸有多美丽,只知道自己跛足行走的残疾而极少在陌生人眼前起身走路。记得有一年春节,得胜路上来了两个稀客,他们都是美少年,他们对得胜路上的一切充满兴趣。当然,他们对美丽的、终日坐在家门口带小弟弟的欧阳狗妹也充满兴趣。但是,欧阳狗妹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来,只是脸红红地一边哄弟弟一边回答他们的问话。欧阳狗妹的心中满怀母爱。这样的母爱体现在每年春天来临时,跛脚的欧阳狗妹都会毫无顾虑地在屋后的河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放风筝给弟弟看。风筝飞得多远多高,欧阳狗妹和弟弟的笑声就会飞得多远多高。
  欧阳狗妹有两个哥哥,分别叫大狗和二狗。所以,她一出生,就被父母冠以狗妹的乳名。给孩子取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贱贱的名字,原本是得胜路人的一种习惯,图的是孩子出生后贱养贱大,顺利成长。只是,欧阳狗妹的名字与她的生活处境十分相似,叫起来就有些令人辛酸。她没有学上,小小年纪就在家做饭、洗衣、挑水、带弟妹了。终日里的忙忙碌碌,几乎耗去了她少女脸上的所有红晕。
  我总记得每天下午放学从欧阳狗妹家路过的情景:身体瘦瘦、小脸黄黄的欧阳狗妹,不是抱着弟弟坐在门槛上打瞌睡,就是无喜无悲地坐在门口教她的弟弟唱儿歌。间或,她的弟弟睡了,她就坐在门边飞针走线织手套袜子,静静地等弟弟醒来。然后起身,拖着那条无力的,走路一晃一晃的腿去抱他哄他,喂他吃东西。偶尔,被她带大的弟妹教她识几个汉字或阿拉伯数字,她的脸上就会露出纯粹的快乐来。
  平日里,欧阳狗妹柔柔的目光与放学回家的我们相遇,则流露出羡慕和自卑的样子。
  欧阳狗妹天生是个好母亲的料。她带弟妹的熟练经验,绝不亚于得胜路上任何一个母亲。做饭炒菜的本领,也不逊色已经成年的主妇。当然,欧阳狗妹天生还是个好学生的料。她的记忆好,悟性高,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比如故乡民间的歌谣,她听一遍就能记住。如今,我依然记得欧阳狗妹柔柔的,哄她弟弟吃饭、睡觉的模样;记得欧阳狗妹教她弟弟唱“公鸡仔,尾巴拖,三岁娃仔学唱歌,不是爷娘教会我,自己聪明没奈何”,“自从盘古到如今,三姐唱歌最有名,学歌要学刘三姐,莫学曹操去搬兵”等歌谣的情景。欧阳狗妹的手也巧,会剪窗花,会编织许多有趣的小玩意。活着的欧阳狗妹没有闲过一天。
  每天早晨,欧阳狗妹很早起床,穿过我家门口到水码头去挑水。她家的水虽然总是她挑,但在我的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挑水的模样。她一定像天下女孩一样爱美,害怕别人看到她挑水的吃力模样。她更在意别人怪异,或者怜悯她的眼光。
  记忆中的欧阳狗妹,好像没什么朋友,只跟刁家的牛妹多些往来。平日里两人互相招呼着一起去河边洗菜洗衣,讲些女孩子间的悄悄话。头上的发卡、头绳也会互相交换着戴。刁家牛妹出嫁的那个春天,得胜路上来了一个照相的人。欧阳狗妹就和刁家牛妹高高兴兴地合了一张影。照片上的欧阳狗妹和刁家牛妹亲密无间,只是欧阳狗妹笑得好漂亮,刁家牛妹的神情则有些忧郁。
  欧阳狗妹的死好像与刁家牛妹有关,又好像无关。欧阳狗妹死得好蹊跷。
  欧阳狗妹死后,整个得胜路都被淹没在一种诡谲的传说里。这当中,最主要的传说有两种。其一是欧阳狗妹弥月那天,她的母亲没有给她戴上猫骨手镯避邪。其二是欧阳狗妹把悬梁自尽的刁家牛妹救活后,注定要成为吊颈鬼的替身。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啊,我不信。20世纪70年代的那个春天我不信,今天,我依然不信。我只记得欧阳狗妹救下刁家牛妹的那天,牛妹的妈妈马上包了一篮粽子,还扯了一块白底红花的布料来酬谢狗妹。狗妹一言不发。狗妹低头扒饭。狗妹的泪珠子一串一串直往下掉。
  却说欧阳狗妹救下刁家牛妹的那天,是刁家牛妹即将出嫁前几天的一个上午,当时刁家的人一个也不在家。负责剪红双喜字的欧阳狗妹,拿着一沓剪好的红双喜字来到刁家,喊了几声见没人应就往刁家牛妹的闺阁上爬。还差两三级楼梯才到呢,已被牛妹凌空悬起的身子吓得一声尖叫,险些滚下楼来。因为当时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正好投下刁家牛妹刚刚悬起的身影,样子十分骇人。自知刁家无人,此事一刻也耽搁不得的欧阳狗妹,一时间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和力气,竟然跛脚站上了凳子。一手楼着刁家牛妹,一手去解绳索,把刁家牛妹从黄泉路上拽了回来。
  可是,谁想得到呢,刁家牛妹如期出嫁的第二天,欧阳狗妹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吊死了。前来帮忙的人,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我呢,从她父母失魂落魄的哭声中突然醒悟,这个名字贱贱的女孩,在她父母心中的位置。
  得胜路上的人谁都记得,欧阳狗妹把自己吊死的时间是阳光明媚的中午,是得胜路人吃午饭的时间。当时欧阳狗妹的父母做工回来,像往常一样:揭开锅盖,饭是热的;揭开桌上的竹罩,菜也是热的。于是洗手吃饭。欧阳狗妹的母亲在洗手时冲屋里喊了一声:狗妹,吃饭了!没见应声,就又喊了一声:狗妹,吃饭了!这一声比前一声要大,欧阳狗妹还是没有应声。欧阳狗妹平常带着的弟弟却“哇”地一声在屋里的什么地方哭了起来。
  欧阳狗妹的父亲恼了,张口就粗声粗气地骂了起来:你死哪去了?狗妹!你弟弟哭了你为什么不哄哄?边骂边就抿了一小口酒。欧阳狗妹的母亲没骂,她放下碗,循着声去抱狗妹的小弟。狗妹的小弟看到母亲,哭声更加响亮。母亲说,小弟乖,不哭啊。又问你姐呢,小弟抽泣着摇头,做母亲的就去敲女儿的房门。房门从里面闩着,敲了很久敲不开。又没见人应,做母亲的慌了,忙把脸贴到门缝朝里看。这一看,人就重重地倒在地上了。
  欧阳狗妹的父亲听到响声,又听到儿子“妈妈”、“妈妈”的哭得惊恐,急忙放下酒杯冲进里屋。见女人倒在地上,儿子在一边大哭,就弯下腰大声地问,狗妹她妈,你怎么啦?这一问,欧阳狗妹的母亲回过阳来,手指狗妹房间,呼天抢地哭出了声:狗妹———我的乖女儿啊!
  做父亲的情知不妙,一脚就把欧阳狗妹的房门踹开了。谁知他们家的狗妹,却在那条打着活套的棕绳里,在永恒的黑暗中走远了。身上,是她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蓝花衣裳,脚上是打过补丁的塑料凉鞋。
  再说欧阳狗妹的母亲那样石破天惊地一哭,一喊,整个得胜路的人就都朝她家涌来。当时正是中午,家家都在吃饭。放下饭碗或端着饭碗跑来的人,黑压压的一下就挤满了欧阳狗妹家的屋里屋外。抱狗妹的,解绳子的,神色匆匆到街道医疗室去喊医生的,一条街的慌乱,一条街的人头攒动。有经验的老人伸头看见欧阳狗妹以仰卧的姿势被人摆放在草席上的模样,都说狗妹救不活了。然而,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的医生,仍旧不停地为狗妹做这样做那样,试图让欧阳狗妹的心脏重新跳动,让欧阳狗妹的呼吸重新恢复。一句话,让欧阳狗妹复活。欧阳狗妹的身体却在医生的手中慢慢变僵;灵魂,也不知飘往何方了。她的枕下,是一本破旧的语文课本,一本没有封面的语文作业练习簿和一截短短的铅笔头。
  把欧阳狗妹从得胜路上抬出去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快。从中午发现,到下午三点,前前后后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她的父亲用她爷爷的棺材,盛装了她小小的身体。起棺前,本来天气非常好,阳光非常灿烂。起棺时的一刹那,天上却突然飘来几朵乌云,继而是黑压压的一片,把得胜路罩住。正惊疑间,雷霆万钧,暴雨倾盆,街上的瓦厦都微微地震动起来。平日里当着欧阳狗妹的面,唱过“跛子跛,跛上街,量筒米,养奶奶。奶奶吃得多,跛子回来刮鼎锅。鼎锅有条蛇,吓得跛子喊伯爷”的小娃仔,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四个抬棺材的青年男子,更是神色慌张,脚步匆匆,飞一般地把欧阳狗妹抬出得胜路,抬向打着雷、下着雨的茫茫旷野。
  我对欧阳狗妹的记忆,就这样定格在这件事上。不过有许多时候,我会怀疑欧阳狗妹救下刁家牛妹,欧阳狗妹自己反而死了的事件是否真的发生过。日里梦里,我只记得众多母亲、外婆和小脚奶奶站在故乡黄昏的门前,拖长声音的温暖呼唤:牛妹———回家吃饭了!狗妹———回家啊,回家吃饭了!
  袅袅余音,空空荡荡。
  
作者简历:
    刘美凤,女,20世纪60年代的一个春天生于广西荔浦县城得胜路。先后当过教师、编剧、记者、编辑,现在从事文物管理工作。1996年开始在《广西文学》发表散文,1997年加入广西作家协会,2006年获《广西文学》第四届广西青年文学奖·散文奖。著有散文集《金边耀眼的地方》等三部。本篇系作者发表的第一篇小说。 

责任编辑   张颐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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