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尔

埃德蒙德·胡塞尔 (1859～1938) 德国哲学家，20世纪现象学学派创始人。主要著作有《算术哲学》(1891)、《逻辑研究》(1900——1901)、《作为严格科学的哲学》(1910)、《纯粹现象学和现 象学哲学的观念》(1913)、《形式的和先验的逻辑》 (1929)、《笛卡尔沉思》(1950)、《欧洲科学的危机与 先验现象学》(1954)、《第一哲学》(1959)等。

1859年，胡塞尔出生于普罗斯尼兹的莫拉维亚省，他的父母都是犹太人。在接受过早期教育后，胡塞尔进入莱比锡大学学习。他学习物理学、天文学和数学，并抽时间去听哲学家威廉·冯特的课。1881年，胡塞尔进入维也纳大学，并于1883年获得了哲学博士学位。他的博士论文讨论的是属于数学方面的“微积分的变分理论”。

1884年至1886年，他听了弗兰兹·布伦塔诺的课，之后，听从布伦塔诺的建议，来到哈勒大学。1886年，他在那里成了卡尔·斯通普夫(1848——1936)的助手，后者是一位心理学家，在其指导下，胡塞尔撰写了自己的第一部著作《算术哲学》。1900年他应邀到哥廷根大学任教，在那里的16年中，他创获颇丰，写了一系列的著作，发展了他的现象学理论。由于他的犹太血统，1933年以后他被禁止参加学术活动。1938年，在经受几个月的病痛折磨之后，他在布莱斯高的弗莱堡死于胸膜炎，终年79岁。

胡塞尔无疑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哲学家，海德格尔、萨特、梅洛-庞蒂、德里达等人的学说都是从他这里出发的。

胡塞尔所创立的现象学与心理学有着不解的渊源。他经常把自己的现象学称之为“描述心理学”、“本质心理学”和“理性心理学”，尽管他早先因反对以冯特为代表的实验心理学而被人视为“心理学之敌”。

胡塞尔尊崇康德，从心理意识的角度对理性进行批判，是他的治学目标之一。

说到胡塞尔的现象学，究竟如何理解胡塞尔所说的“现象”呢？弄清楚这个问题，是理解现象学的关键前提，是打开现象学的钥匙。

胡塞尔说的是“现象”，其实是研究本质的。他所谓的“现象”不是我们一般理解的客观现象，而是人的具有意向性的意识。他的这个“现象”是需要带引号的。是人们的意识所呈现的“现象”。

为了便于理解，让我们先把世界分为三个世界。第一个是客观世界，不管人是否存在，是否意识到，它都是客观独立存在着的；第二个是主观精神世界，也就是我们的精神（观念）世界，客观世界“活”在其中；第三个是客观精神世界，它是与主观精神世界相对的。这个世界兼具客观与精神两个特征。人们创造的概念（符号），又被人们置于相对的位置进行揣摩、学习、评论、传播等，这种概念就属于客观精神世界。同样，我们把自己刚才所想的东西进行反思，那么，这个“刚才所想”就 属于客观精神世界的。我们对他人的思想活动进行揣摩、分析，针对他人的思想活动展开说服教育，那么，他人的思想活动就是属于客观精神世界的。客观精神世界是由第二世界即主观精神创造的，又对主观精神世界发生影响，反作用于主观精神世界。胡塞尔的现象，应该是属于第二世界的。是心理现象。是人在意向中构成的“现象”。

胡塞尔为什么会对“现象”产生兴趣，要用“现象”这个词呢？他的“现象”的本意，更近似于我们平时所说的“印象”（尽管这个“印象”已经被一种艺术流派作为标记），因为“印象”较之“现象”带有更多的主观色彩。而胡塞尔之所以要用“现象”这个词，关键在于一个“现”字。即当时所呈现的意识表象。

人们为什么会产生时间的观念呢？首先是因为人们对于过去的回忆和对于未来的展望促成了人们时间观念的生成。然而，在这个时间序列之中，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不如现象之“现”来的真切。按照胡塞尔的说法：意识的明晰性以“现在”这个点为核心，离开这个点越远，它就越模糊，在内容上也就越空洞。“现象”之“现”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本质特征，那就是它的“活”。现在时，而不是过去时，更不是未来时，只有“现在”状态下的意识（观念）本身才是活生生的。

按照胡塞尔的定义，现象学就是要以意识现象的直接存在（直接给予）的状态为根由，来说明人对“客体的存在”的意识建构是如何在人的内在意识中形成的。现象学的任务是通过直观的方式获得的意识本质（现象）描述出来。现象学就是“显现形象的描述科学”。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头脑里建造（构建、建构）自己的观念世界。这种建造活动在人们出生以后，即有了意识以后便开始了。人们的建造活动一直到死，即意识完全消逝之前，总在不断地进行着。因此，这种建造的结果（观念世界）既有不变的部分，同时也有变化的成分，这种不变往往意味着保守主义的倾向。人们所建造的观念世界与外部的实在世界既有相似的地方，又存在着差异。观念世界以外在的客观世界为摹本，又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人们的观念世界是由人的全部精神打造的，即包括智力，还包括情感，人们的性格取向、性格特征等也决定着这个观念世界的建造。这个观念世界是有色彩的，譬如，那些心灰意冷的绝望之人，选择自杀之人，他的观念世界便是失去了应有的色彩。这个观念世界同时又是有温度的，有人感觉到热情、温馨，有人感觉到寒心、冷漠。每个人的观念世界都是不同的，见识多，有学问的人的观念世界，在规模上会大些，结构会复杂些，那些孤陋寡闻，生活闭塞的人的人观念世界则会小些、简单些。就不同的人的观念世界来说，有的规模宏大、富丽堂皇，有的简陋狭小、徒空四壁；有的规整，有的扭曲；有的新奇变幻，有的毫无生气。集中教育让人们使用相同的“材料”构建观念世界，思想专制容易导致人们的观念世界整齐划一。说到底，每个人生命价值，每个人的幸福指数，都取决于这个观念世界的建造。

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中，又何尝不是生活在自己建造的观念世界之中呢？在我们开始任何活动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首先在观念世界之中完成设计与预演。

观念世界我们理解对象世界、解释对象世界的结果，那么，我们究竟是靠什么去理解、去解释呢？由此就引出了胡塞尔现象学的意义之所在。现象学要找出的，要“还原”的，就是就是这种“本质”的“东西”。

这种所谓的“本质”，按照胡塞尔的说法，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隐藏在肤浅的或者虚假的“表面现象”下面或者背后的“真实内容”。本质也是现象，是自在的、客体性的，是存在与事物自身的必然规定性。这种本质是可以直观到的“观念性”的东西。属于“观念”的存在者。

胡塞尔认为，这种“本质”的“还原”有三种，其一是自然科学的、形态学的，被还原的是实在物的本质；其二是数学、几何学、逻辑学等抽象学科的、形式学的，被还原的本质是“理念的本质”，即“精确的本质”；其三是现象学的，被还原的本质是“内在意识”的本质。这种在内在的流动意识中不变的东西，就是内在意识的本质。如此一来，他将自己的现象在人类的全部学说中给出了位置，做出了定位。

在此基础上，胡塞尔提出了自己的“三个世界”的理论。第一世界是科学世界；第二个世界是生活的世界；第三个世界，是先验自我的意识世界。

如何实现本质的“还原”呢？胡塞尔提出了如下三个步骤：第一步，“多样性变更”。通过自由想象，形成无限多个“对象事例”，在这些对象上与对象事例之间进行更多频繁的流动与变更；第二步，“持续的覆合”。在“多样性变更”中把各个对象实例进行覆盖、重合；第三步，确认诸差别中的同一，即在变更、覆合的基础上找出不同对象之间的“共同部分”，这个“共同部分”就是我们所希望得到的内在意识的“本质”。

需要特别的指出的是，这种“共同部分”（本质）是纯粹观念性的、是先验的。人的意识隐藏在头脑的深处，要把握它，还原它，必须守候在那里，在它进行活动时，伺机捕捉到它。然而，它总是与意识的对象内容及其结果一起呈现，所以必须剔除、“搁置”后者，留下纯粹的意识本身。

这个步骤与过程，是与胡塞尔的“三个世界”理论联系在一起的，按照他的说法，这种过程本身就是从第一世界（科学世界）向第二世界（生活世界），再向第三世界（先验自我意识世界）“还原”的过程。

完成上述步骤，捕捉住了“本质”（先验意识），然后做什么呢？由此我们便迎接来了现象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建构”。即在达到对先验本质的认识之后，用一种新的眼光来“观照”自己在实在世界中所追问的实在对象。

把胡塞尔的现象学理论如此简单梳理下来，还有两个问题需要在这里提及，一个是他的“意向性”理论。意识本身具有“意向性”。按照胡塞尔的说法，意识本身有一个“核”，围绕着这个“核”形成意向“域”或者“晕圈”。这个“核”依赖“意义”而产生，表现为“兴趣”，落实为“关注”。另外一个是他的“主体间性”理论。所谓主体间性（主体际性），就是主体之间相互关系的性质。主体之间总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而在主体之间形成了共同意识之后，这种共同意识对于个体同样产生影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不同的主体、诸多的主体形成了的共同意识背后，必然有着一个先验的共同的东西。这个东西正是现象学所孜孜以求的先验的意识本质。

在理性的大厦之上，活跃着一只神秘的精灵。举凡伟大的哲学家都意识到了它的存在，并且试图捕捉到它。它就是灵性的直观（直觉、体验）。胡塞尔多次提到这种直观，并且把现象学的任务：意识本质的还原，诉诸于这种直观。然而，倘若沿袭理性主义、逻辑主义的研究套路，运用僵死的概念、进行机械的推理，归之乏味的陈述，是很难揭示出灵性的“直观”与“体验”的玄妙的，还是停留在理性的此岸，而没有到达灵性的彼岸。胡塞尔提出的意识本质还原的路径和方法，我们可以参考，可以在试验中认真揣摩，但是，需要切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灵性直观，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胡塞尔和康德一样是书斋里的哲学家。在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陷入深思的人，他有每天记录下自己灵感所得的习惯，到他去世时，这些记录连同他那些演讲稿以及未出版的稿件竟然达到了45000页之多。他自己坦率地承认，我一生著作最重要的部分仍然在我的手稿中，但因为其篇幅和处理的难度而掩藏其中。胡塞尔死后，他的妻子把他的全部手稿转移至比利时的卢汶大学保存，二战以后成立的“胡塞尔档案馆”，对于胡塞尔用速记法写下的手稿加以整理编辑，为着出版《胡塞尔文集》。可以说，没有人能够真正读完他的全部著作。这里数千字的点评，不可能展示胡塞尔出思想全貌，所做评论也未必精当。把这位伟大的思想家拉到与我们平等的地位，只为以后更好更进一步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