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吴堡(7月9日)
现在的交通真的很发达了,到哪里几乎都有了高速公路,直接就到了家门口,这种方便对出远门的人来说就更方便,不但省去了问路的麻烦,还避免了一路上的颠簸之苦。
我们从天津出发,在西站坐“高客”,4个小时就到了石家庄,这在以前是要8、9个小时的路程——火车要走7个半小时,还要提前到车站去排队等车,下车后又要坐公交车回家——总之是倒来倒去,咋也得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早晨8点,我们的陕北之旅就正式启程了。省党史办为此次行程专门派了一辆奥迪小车,司机小马曾在山西当运输兵,走山路绝对没问题。出石家庄后沿青兰高速公路直奔太原,有两个小时就到了。想当初,这个时间恐怕还没到娘子关。再从太原到山西的离石也是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段路应该是在太行山和吕梁山之间转来转去,可在我们的行程中并没有拐多少的弯路,都是不断地往前,再往前,逢山开洞,遇水架桥,在万山从岭之中顽强地向前延伸,使飞速行进的车轮不曾有片刻的中断。我觉得发明高速公路的人真应该获得联合国的奖赏,它对人类的进步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太方便了。
离石是山西的一个较大的城市,大概现在已经改名叫吕梁了,它坐落在一个比较宽阔的山沟里,汾河水沿着这条山谷从它的脚下哗啦啦地流过,高速公路就在这个地方断开了。但是工程还在继续,下一段路应该是从山西的离石到陕西的绥德,正是两省交接的地方,路况十分复杂和险峻,我们打听了一下,这段路的施工大约还要两三年的时间。
路边有很多的小饭馆,牌匾上大都注明“吴忠清真”的字样。我们选了一家比较干净的进去吃午饭,和老板聊天后得知,这些开饭店的都不是本地人,而是甘肃吴忠一带的人,他们是跟随着筑路大军走到了这里,而承包这段公路建设的正是兰州的一个著名的施工单位。
接下来的路就是已经被轧得破破烂烂的307国道,好在这段路并不长了,过柳林、军渡,再有二三十公里就可以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吴堡了。柳林这个名字好熟悉,莫非就是贺敬之《回延安》那首诗中所说的柳林——“十里铺送过柳林铺迎,分别十年又回家中”?二舅哥告诉我说不是的,在陕北这个地方叫柳林的太多了,何况这个地方还在山西没到陕北。看来是我太着急了。
军渡是山西境内最后一个地点,它坐落在黄河南岸,与陕西的吴堡县城隔河相望。这地方历来都是陕西和山西之间的重要通道,交通枢纽。据说当年日本鬼子已经打到这里,但是没能渡过黄河,我想那应该是他们的福气,倘若是过去了,也只能变成八路军砧板上的鱼肉——王震当年是这里的联防司令。我们在黄河边军渡的一侧,以黄河大桥和吴堡县城做背景,拍下了第一组照片。
过黄河大桥的时候,我的心情的确有些激动,到陕北看一看是我由来已久的一个心愿,不仅仅因为我的夫人是一个“米脂婆姨”,还因为从小就听了太多的有关那里的故事,种种神秘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跨过这座大桥心中的谜团就会一一破解,再有一步之遥就进入到破解谜团的程序,能不让人激动吗!
这就是黄河吗?!它多少有些让人失望,没有洪流滚滚的波涛,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像一个婀娜的少女雍懒地躺在河床上,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影映出两岸的山峰,有风来袭,会吹绉她的衣襟,使河面发出粼洵的波光。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河吗?以她这样的纤弱的身躯孕育出了一个伟大的民族吗?也许累了,她在狂怒之中企盼着宁静,她在奋进之余也在享受着天伦,我们不喜欢这样安详的母亲吗?干嘛非让她暴躁起来!
吴堡是陕北的重要门户,当时很多紧缺重要的物资从这里输入,很多物产从这里输出,换回钱币,换回药品;很多干部从这里度过黄河,深入到敌后,深入到抗日的最前线;人民军队从这里出发,去夺取全国的解放。
到吴堡的当天我们就和二舅哥的奶妈联系上了。二舅哥最迫不及待的事情就是要和自己的奶妈见面。他们一晃又是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这次见面也许是他们自分别以后的第二次见面。今年已经66岁的二舅哥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和奶妈分别的。那时他的父母就在吴堡工作,在那里结合并生下了他。由于环境的残酷与紧张,孩子生下来就交给了这位奶妈抚养,在离开陕北的时候,又没有能力将孩子带在路上,于是继续养在奶妈家里,直到解放后,工作生活都安定了,才将其从奶妈家接回来。当时他是死活都不肯和去接他的舅舅回来,在山上到处躲藏,最后舅舅找到了他,揍了他一顿,连哄带吓把他带了回来。人民用自己的生命和奶水养育了革命,这应该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这位奶妈如今已经86岁,显得枯瘦弱小,花白的头发已经稀疏,脸色黝黑,嘴唇是深紫色的,她睁着不大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高1.8米还多的魁梧汉子,嘴里默默叨叨听不清是在说啥,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就流出来了:“想你呀,可想死我了……”她反反复复地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两句话,还时常用手背擦一下自己的眼睛。
茶几上摊着一大堆水果,吴堡能见到的水果他们大概都买来了,只有梨没人去吃,也许在这样的场合下大家都忌讳一个“梨(离)”字。吃饭也是以陕北的土特为主,什么“碗砣”、“凉粉”、“粘糕”、“拨鱼儿”、“莜面窝窝”、“洋芋擦擦”等等,让我们吃得不亦乐乎。
奶妈的儿子出息得很,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考上了大学,他小二舅哥两岁。二舅哥在哈军工上大学,吃喝全包,还有零花钱,他就把零花钱攒下来,寄给这个弟弟,助他上学。不幸的是他们都赶在了文革期间,没能正常毕业,二舅哥被分配在哈尔滨的铁岭,弟弟分回吴堡教书。后来他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当上了吴堡中学的校长,那可是全县惟一的一所重点高中。他的媳妇在一个小学里教书,是全国的优秀教师,还到北京参加过大会,受到中央领导人的接见。他的儿子也已经大学毕业,在县中学教外语,他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毕业后也在教书,小女儿改行了,在太原的一个煤炭企业当会计——那是她的专业。这一家人真可称为教师之家了!
二舅哥还特别仔细地看了奶妈的儿子后脑勺部位的头发,有点卷。他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我这的头发也是卷的,我们家兄弟姐妹当中没有一个人的头发像我这样,这可能和吃我奶妈的奶有关系!”
这一天的主题就是见面——分别十年又回家中!多少激动的话语,让人难舍难离。就让对面的黄河作证吧,你的儿子又回来了,来看望他家乡的另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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