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深细味(二)
(2021-10-05 16:42:38)王晓露
黔北难得的秋阳,好到随口就说“天遂人愿”。
记忆中,黔北的秋天难得一年像今秋一样,天天蓝天白云,太阳高照。收获季节,太阳天天如约而来,丰收的喜悦没有半点心之不定。
秋主收。除去颗粒归仓之收,还有秋燥之收。阳光越好,这种对人体的秋燥之收越强。体内有湿毒之人,湿毒有所缓解。阴虚之人,此时更要滋阴。莲藕、百合、梨子都是秋季应季滋阴佳品。我们黔北人有一个词叫“收阴”。小时候,常听妈妈说“收阴”。春末夏初做麦酱时,妈妈每天看她做的麦酱,麦酱到了发酵时间收阴了,麦酱就是好麦酱,反之,麦酱的好口感就会随着收阴时间的延长而不断丢失。
年幼时,我身上长疮,妈妈一日三看,直到她发现疮在回收了,才露出笑脸说:“要好啦!在收阴了。”阴是看得见的水。秋燥于人体,就是消耗阴液。
每天,透亮的秋阳早早的就在我家窗台上,洒下窗帷玲珑剔透的光影。随着秋的深走,窗外的绿渐渐脱去清凉与湿润。我的眼在万物的干黄中巴望着水灵与油绿。尾声、退场、衰竭是秋的主题。尽管我坚信这样的主题是为了下一次的出场而鸣金收兵,但我眼的干涩不肯放弃对鲜绿的寻找。
百草向衰。院子里,唯吊兰绿意盎然,抽枝、舒展,一抔土扎根,一瓢水鲜活。抽出的枝一年长出许多新苗,悬挂在花台、盆边,葱绿茂密,蓬勃生机无关秋冬。
我将闲置的花瓶、陶罐,放入我从远处捡回的石头,再插上吊兰,两三天,吊兰便在器皿中长出了定型定根的模样。窗边下的书台、厨房的冰箱顶、卧室的镜旁,吊兰都以它独特的四季绿洇润我感受到的秋燥。
秋。秋燥。秋殇。秋天里,人们的美好似乎都带上了谢幕的情绪。正视普遍规律下的必然,寻找少数的另一种同样符合规律的外溢生机,离愁别绪,“天凉好个秋”的苍凉会转换成另一种“可待”壮养我们的心智。如同我的吊兰,根在几块石里,在清澈的水里,每片叶都在秋天明丽的光色里尽力伸展,我的每一眼,都能感受到它向上的力度,外溢的翠绿。
吊兰的草根草叶易生易长,为了减去它们在我心中形成的疯长之势,插入瓶中之前,我会去掉一些根与叶,尽量给它们一个疏松、清朗的环境。也许这疏松、清朗是我给我自己的,正如吊兰的摆放是我自己的一样。但我知道,吊兰首先是它自己的。它的特性、品性、德性都在它的生命轨迹里。我只是用它我知道的那一点吊兰之性。
草。草叶。草根。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如感受自己一样感受它们了。许多时候,我都会问自己:我心中的草、草叶、草根,是惠特曼诗歌中的那些草叶吗?草们绿遍天涯的特性是我要的坚韧与忠贞吗?……
吊兰以一篷草的身姿绿在我眼里心里,看着吊兰叶片伸展的弧度,柔软、挺括,在窗外射进的秋阳中,疏影摇曳,它的这份动态,就是我内心的那份鲜活。它的简洁清新,贱生贱长,都成了我仰慕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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