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回到住处,可她发现有人在屋门口等她。
她疲惫不堪,头痛如裂,刚才在局里,在刑警队里好几个小时的提问,弄得她完全垮了。她甚至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她踉踉跄跄地爬上楼梯,发现有个男人靠在她门口的墙上,香烟的烟头一明一灭。
是谁?
她借着路灯的光亮,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心里有些害怕。
“水仙?”那男人问。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我是你哥的朋友。”那男人说。
她看那男人,三十岁左右,像个有文化的人,穿一身深灰色西装,白衬衣,打一条挺花稍的领带,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很面生,她一点也想不起来她哥有这样一个朋友。
“你有什么事?”她问。
“进去谈,好吗?”他头一偏,看了一眼房门。
“我凭什么认为你不是坏人?”她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惊讶,太过分了,她忙说,“我不认识你。”
“如果我是坏人,”那人摘下他头上的毛呢礼帽,弹了一下帽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许这只是一个习惯的动作,“我敢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吗?
我不是寻着朝枪口上撞吗?很可能,现在刑警队此时还正盯着你家的窗户呢。”
言之有理。
如果他同老二、老三是一伙的,或者与此案有什么联系,逃犹不及,敢在这个时候到这是非之地来吗?他这不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朝枪口上撞吗?
她信了。她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开了灯,让他进来。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打量这个生人,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他进来。他走进屋里,竟像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这里翻翻,那里看看。
“刑警队刚来过?”他问。“刚搜查过?不过,既然案犯己死,便不再立案,对你,他们也兴趣不大。”
她不想回答,只希望他快点儿走。她头痛如裂,她只想赶快倒下睡一觉。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不客气地问。
他笑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狡黠。
“只有我才能帮助你。你会需要我的。或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此时此刻你最想见到,最需要的人,水仙小姐。水生是你唯一的亲人,对不对?
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你不想知道你哥哥——既然要抢劫金店,为什么那么多金店不抢,却偏要抢自己家的金店?”
他的话,像一排子弹,弹无虚发地击中了她,看来,这个神秘的人物对她家的了解比她还多。
“你是谁?能告诉我你是谁吗?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
“《关中双周末》报记者,沈东川,叫我沈哥吧。”
报社记者?她想起来了,她在地摊上见过,那是一张小报,四开十六版,周报,净登些污七八糟的玩意儿,发行量好像还不小。
她顿感恼火,想赶他走,他又来打探隐私? 好让她身败名裂?
他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放心,我不是来采访的,我对你们家的隐私也不感兴趣,因为谁都没有我知道得多,包括你在内。对于此事,我会不置一词,绝不在报上登一个字。我是你哥的朋友,我相信,你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说到这儿,他长叹一声,说:
“你哥是个好人,这话也只能对你说了。你哥这个劫匪的骂名,是盖棺论定了,能说你哥好话的,天底下怕只有我了。”
顿时,她对他有了好感。此话不假,能如此评论水生的,很可能只有他了。
“我是来探望你的。你哥一死,你的生活立刻会濒临绝境,谁来供你读书?下学期的学费,谁替你交?你一肚子的苦水,去向谁诉?”说到这儿他冷笑了两声,“我也不是什么好鸟,也没有一副侠肝义胆。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混到这个份儿上。多保重吧,水仙。喏,这是我的电话,若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这个条子,你保存好,说不定会救你的命呢。唉,你这一辈子,多灾多难哟。”
说罢,他转过身,拉开门,摇摇头,叹息着,自顾自地走了。
水仙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也没有挽留他,也没有道别,或者送他。她弄不清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连这一点她都奇怪,他说他是水生的朋友,可她怎么从来也没见过,甚至也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对了,他叫什么?
她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沈东川,她找了支笔,把这名字记在那个电话号码旁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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