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古镇上的金斗帮
李云胜 文/摄

    我是怀着试探的心情，向铜陵市大通镇的朋友们打听当地是否留下了合肥人的足迹。谁知还真的有故事，于是牵扯出了清朝末年关于庐州府“金斗帮”尘封已久的记忆，当年，这个同乡会可是遐迩闻名。

煊赫一时的商埠码头

    老实讲，在去大通之前，仅仅是从史书上知道一点这个千年古镇当年的繁华，但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记住的地方。但当置身于浩瀚的青通河与长江交汇处的码头上，看着来来往往船只，才仿佛看到了一丝昔日喧闹的景象。
    陪同采访的铜陵市广播电视台副台长李云先生和我的名字只一字之差，聊起来特别投缘。他说现在的大通只是铜陵市郊区属下的一个镇，历史上可是和芜湖、安庆、蚌埠齐名，号称“安徽四大商埠”。
    和今天去大通走高速公路不同，那时合肥人基本上是在金斗河畔或南淝河码头乘船，经过巢湖入长江，一帆风顺抵达这个著名商业重镇的。史料显示，合肥位于长江淮河水系之间，而以长江水系为主，其商品集散中心主要在芜湖，其次是大通、安庆，其辐射面涉及大江南北的大半个安徽。
    对于这样一个江边小镇能够发展为连成一片的商业巨埠，许多人都感到好奇。李云先生解释说，这主要是地理位置优越使然。
    从地图上看，大通背负龙山，面对大江，江心有和悦洲阻缓江流，江上有羊山矶屏障阻风，既宜停泊船只，又能保障安全。那时候，从合肥到皖南既不通铁路不通，公路也是蜿蜒崎岖，交通十分不便，唯有走水路才可以将南方的物资运送到江淮地区。
    在大通老街转悠，我试图寻找合肥人留在这里的蛛丝马迹。在一家织渔网的作坊门口，一位中年汉子对我说，他的祖上就是从合肥来到这里的，已经生活了不知多少代，据说是明朝时期。
    来之前就闻大通是个千年古镇，那其实是源于宋代诗人杨万里《舟过大通镇》一诗。这倒和合肥今天的老城池形成时间相当，当时，一条水系从今天的大西门引入，大体沿着今天的杏花公园、市府广场、鼓楼商厦、中菜市一线，最终从九狮桥流出，是为金斗河。淮西帅郭振扩城，使金斗河位于城里。从此，可以在城内乘船直达大通。
    大通在明洪武年初开始设巡检司、河泊所、递运所、驿运站，清咸丰年间设参将衙、二府、衙厘金局，驻水师营抗太平军。同治年间在和悦洲设盐务招商局，统辖和督办沿江数省盐务，与此相应的管理机构和财政、金融机构在此设立。19世纪70年代招商局、三北公司的汉申线班轮在和悦洲西江边设港停靠，安庆至芜湖客轮每日在镇港夜泊。
    到了1876年，《中英烟台条约》准许英商船在沿江的大通、安庆、湖口、沙市等处停泊起卸货物，从此，英、美、日商船频频出入大通港。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大通地区以和悦洲为中心发展至鼎盛时期，拥有众多的商号、银行、公司。中国银行、中央银行、交通银行、中国农民银行均先后在大通、和悦洲设立分行。
    合肥人聚集的金斗帮，彼时已经和旌德帮、太平帮、石棣帮、泾县帮、徽州帮、江宁帮、金陵帮等一起称雄于大通。

仅次于徽商的金斗帮

    第一次听说金斗帮是在民俗专家牛耘先生的家里，他说清末明初，由庐州籍商人组成的金斗帮遍布全国各地，声明仅次于徽帮。
    当时淮军的势力日益强大，其将士多来自于庐州府管辖的四县一州。他们在随军采购粮秣时取得一些回扣，有的还利用军饷投资商业，大发横财。一些人干脆脱离军界。为了相互帮扶，各地先后成立了庐州五属同乡会。起先称为“庐帮”，但旧音“庐”发“鱼”音，商人们嫌不好听。而庐州府首县合肥旧称“金斗城”于是改称“金斗帮”，不仅音节响亮，而且含有“日进斗金”的寓意。
    大通在其鼎盛时期，商业兴隆，商号林立。各种大小行业、乃至青红帮和黑社会的团伙，鱼龙混杂，一有尽有。工商业的不断发展，导致人口日益增多，各类服务性行业随之纷纷兴起。那时通和两岸，仅管吃管住的酒楼茶社、大小旅馆、客栈，就有一百余家。
    渗透到了各地的金斗帮自然不会放过这块风水宝地，当时弹丸之地大通及其和悦洲有居民十万人，分为八帮：一曰两湖帮，为湖南、湖北人；二曰金斗帮，为庐州人；三曰大邑帮，即安庆府人；四曰新安帮，即徽州人；五曰泾太帮、六曰旌德帮、七曰池阳帮、八曰土著帮。
    那时清廷在大通虽有衙门，但局势难以控制。市面上以强凌弱，欺行霸市，争夺码头，斗殴不断。这样角逐相争，旅通人士自生乡谊情感，渴望同乡成帮，以求伸张公理，不受欺凌，保障经营，安居乐业。大通的金斗帮不仅涉猎商业，也把持了码头上的一应事等，势力很大。
    其实，当时的金斗帮在各地都是势力强大，比如同时长江流域的南陵航运，在上个世纪初期，客运小船发展到300多条，1000多个船工，一半以上为金斗帮把持，控制了了西河以下所有客运码头。此后，和另外两个帮会势力在青弋江上鼎足而立，垄断了所有客货航运业务。
    而芜湖的金斗帮头子是李鸿章的侄子李仲浩，民国初期担任芜湖招商局总经理，同时兼任芜湖商务总会总理，皖江流域的金斗帮都多多少少沾了他不少光。

千年古镇的八帮赛会

    虽说金斗帮在当时和徽帮齐名，但由于金斗帮使用的手段许多是不入流的，所以，史料上与此有关的记载很少。
    与同乡会、帮会的特点一样，金斗帮最初是每逢过年过节都要聚会一次，烧香磕头，饮酒叙旧。而大通的金斗帮聚会有自己的特色，一般是和别的帮会一起赛会。1936年出版的《中华全国风俗志》中，有一篇《鹊江风俗志》，对此有详细描述。
    大通的八帮赛会一般选择秋后举办，“在四官殿集城隍头衔，为敕封显忠大王。”各帮有各帮特色。
    赛会时上达武汉，下临宁沪，东到徽州，西及江淮皖江一带，无不闻风纷至沓来。六街三市人流如潮。商店为招揽来通采购的会客，竟在店门前搭出看台，以供他们饱览盛况。“出会一年，各店所获其利，纵两年经营所不及。”
    彼时的金斗帮已经扩大为淮南帮，因为大通聚集的淮河以南人士愈来愈多，后来还有山东、河北等省人士也相继加入。他们大多是贫民，以码头搬运，做机匠砖木铁匠手艺为生。当时大通五家半码头，他们就占领四家。淮南帮人彪悍体壮，个性强直，人称“府大驾”。如遇有不平或损其权益，一致上前，毫无畏惧。因此在鹊岸角逐中，始终鼎足相持，从未受挫。
    淮南帮起先还是以合肥人当家作主，后来也有外地人担任首领。比如首任会长倪秀岩是合肥人，但继任会长宁吟堂就是阜阳人。
    淮南帮为展露自己彪悍朴直的风情，设计得独特动人。有高达一丈二的高跷队，演出杂色戏，唱做动作，如履平地。十架秋千上的四个小孩，艳妆笑貌，一路旋转翻绕不断，精彩玲珑，人们形容为“观之则不舍离去”。
    至今，大通还流传着民谣“十不舍”：一不舍和悦洲花花世界/二不舍得关门口鲜鱼小菜……七不舍八帮大会千奇百怪……可见留在民间的深刻印象。
    大通的金斗帮除了在对外竞争中保护同乡权益，对内还起到调解作用，处理纠纷。合肥来的老乡如果遇到困难，往往首先想到的就是找金斗帮，同乡会馆可留一宿两餐，并助以川资。甚至对同乡中无力处理丧事的等。
    1931年，金斗帮（淮南帮）根据国民党政府当时政令，和其他帮会一样，将名称更改为旅通同乡会。帮会长更名为理事长，并增选了理事和监事，直止194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