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温泉城的鸟鸣

嵊州市职教中心 竹建英

  年前，我约友人同游温泉城。那天天气晴好，九点从城关出发，车行二十来公里，即到温泉城停车场。疫情原因，温泉城暂不对外营业。我俩遂没进酒店，而是随意选择一条山道信步慢行。这样也好，没目标，也无须为找哪一项娱乐活动煞费脑筋，行所当行，止所当止，一无挂碍，真个是一身轻松。

   顺着一条刚修好的柏油路往大山方向走去，右边是茂林修竹，左边是整齐划一的茶园，头顶漂浮着丝丝白云，我俩边走边聊，话题无关国家大事，也无关民生问题，专拣那些轻松愉快的、说了等于没说的鸡毛蒜皮的琐事来说。好像不这样说，就会与周围的环境产生违和感。你看，那一列列的茶蓬，那一杆杆的秀竹，它们是那样的安详自得，与天地山川融为一体，汲日月精华生长繁荣，不染一丝凡尘，哪听得进严肃的家国话题？

   前方路边停着一辆小车，紧靠路边的空地上有一处水泥浇筑起来的四四方方的排水口，此刻正在往外喷水，我以为农人忘记关了，正想上去把水闸关了，不料，从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人，他对我说，这是从下面泵上来的温泉水，先要在这里调节一下，然后再引入温泉城。哦，还真有温泉。想当年，温泉城刚对外开放时，宁波朋友想要来此尝鲜，专门电我了解温泉城的有关事宜，我只是凭本地人的直觉告诉他，新嵊两地不可能有温泉，怀疑有诈。听了我的话，朋友最终没成行。

   我们站在地边看着泉水直往上冒，喷珠溅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过了一会，车主（应该是温泉城的管理人员）提醒我们说，有没有闻到硫磺味？我仔细一闻，果然有一股硫磺味直冲鼻腔。这么说来，我太主观了，没实地调查，就贸然断定此地不可能有温泉。

查阅嵊州第一部县志《剡录》关于崇仁沸水温泉有下列记载： “县西，山有龙潭，下有沸水在溪穴间，周二三尺如汤沸，滚滚四时不休。”古人不余欺也。经后人考证，在沸水水库，山如屏，水如镜，温泉为湖底火山温泉，有两处温泉出水口，水温常年保持在32-35，水质纯净，无臭无味，呈弱碱性，富含游离二氧化碳、锶、锂、氟等多种微量元素，极具医疗、保障、养颜等功效。

眼见为实，不能因为这些年时有媒体曝光温泉造假的消息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温泉项目都有诈。我与友人相约，待疫情过去，温泉城重新开放，择日来此泡一回温泉。

越往前走，景色越发耐看，也越来越清幽了，除了几声鸟叫，几无人声和车鸣声。绕过一道弯，我们来到一处废弃的工场，站在半山腰，正对拔地而起的石门山，气势非凡。两山之间是一条峡谷，左下方是下坂水库，虽然是枯水季节，但仍有半库水，水质清澈，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形似天池一般。

我不是诗人，但置身于这诗一般的山野之间，不自禁地吟诵起了余秀华的短诗《我喜欢这黄昏》：

我喜欢这黄昏，喜欢空气里喑哑的香气

和若有若无的钟声，从一棵树里发出来的

从一只鸟的翅膀里

发出来

我喜欢这蓝色的、明亮的忧伤:这从云朵里缓缓落下来的光

我喜欢我自己身体里破碎的声音，和愈合的过程

——那些悲喜交替，那些交替的过程里新生的秘密

甚至，这无望的人生，也是我爱着的

因为你在远方挥动手的样子

如同一道命令叫万物生长。

  兴之所至，练习了两遍，遂起意用手机录制。因为没带耳麦，外录效果不佳。在懂行的友人指正下，我反复地录，虽然有所进步，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及至走到峡谷底下，听到了从茂密的灌木丛中传来的一声声鸟叫，顿悟：我要用这动听的鸟鸣作为背景音乐，再录一次！

谢谢不知名的小鸟的配合，这次，总算录制成功了。这真是一次奇妙的朗诵！我让友人播放录音，伴随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划过天际，我就像循着歌曲的前奏一样适时地朗诵了诗的第一句：我喜欢这黄昏。接着，就跟着时而清脆、时而嘹亮的婉转鸟叫，顺利地朗诵完了全诗，人声与鸟语配合得天衣无缝，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完成了诗歌的再创造。

于我而言，这也许是一次无足道的诗朗诵练习，但因为加入了小鸟的合唱，就成了一次令人难忘的艺术体验。此前，我对什么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丝毫无感，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人合一。这种体验会让我回味很久很久，从中参悟到的生命体验会让我受益终生。

我爱温泉城的鸟鸣。

                2021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