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与美丽
陈鉴霖(刊于<浙江日报>)
——读王学进余昭昭《今夜的月光》
我们学校图书馆里有这样一本书——《今夜的月光》,你可曾读过?
这是一本文学伉俪的散文合集,一本见情见性的散文合集。
你从作者的简介上可以看出,两位作者都写过诗,都是近些年才开始散文创作。由写诗到写散文,我估计大致有两种缘由,其一是诗源无以为继,选择散文就是离开诗歌;其二则是在纯粹诗歌话语表达之外,尝试用诗的感觉表示其他文体,散文显然是较近的一种,选择散文的同时携着诗性。在前者,散文就是散文;而在后者,散文是诗和散文的合体。余昭昭和王学进的《今夜的月光》显然属于后者。
余昭昭散文中的诗性是直接表露在语言中的,有不少篇目干脆就是散文诗,读者不用看她的简历就能品味出她作为一个诗人的存在:“……而现在,所有的繁华和喧嚣都已消失、沉寂,田野象嫁出了最后一个女儿的母亲怅然无语。惟有稻草垛如忠实的老仆人,平和地立在那里,立成一种寂寞的期待,立成一种苍凉的温馨”(《冬日,那田野上的稻草垛》),“日夜兼程的时候,总有一些信笺从远方飞来,我们小心地抚摸信封上的邮戳,犹如抚摸一枚十五的月亮……”(《今夜的月光》)。余昭昭有不少篇目是写思乡的,思乡这种朴素的情感,在她美丽的文字中也美丽了起来。忆母亲:“但母亲已不是伞,母亲只是一张网,网不住的是你的回归,网得住的是你的牵挂……母亲栖居的小屋也不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你的手里是你手中那枚小小的钥匙。”忆父亲:“他丰富倔强多舛,他把人把世界看成是冰窟窿直到把自己也看得冰冷。你是他唯一的骄傲,只因你年幼而他又彷徨时随口吟出‘小楼昨夜又东风’。其实于他,一辈子都没有东风而只有霜风。”(《想起那支遥远的歌》)不往下摘引了,会引出瘾来的。
美国评论家马尔科姆"考利在他的《金山之梦》里说他“主要是个锤炼文字的人,工作于锻炉和铁砧之旁,致力于把自己的思想锤打成形的手艺”,现在,我自作主张地把说这话的人换成余昭昭。
而王学进的散文就不同了,他的诗性并不直接——不很直接地表露在语言中,而是在心性上那种洋溢的热情上,那份细切的感悟上。他的作品多为评论性文字,评论似乎总是与“冷静”搭界的,而在他那里,理性思考是热乎乎的:“从你弥漫于诗中浓郁的自伤自悼的氛围中不难看出,你太急于宣泄了,来不及让痛苦的感受在心底里积淀下来发酵催化,超拔升华,就如同一个一掷千金的阔少,将宝贵的丰富的感情毫无保留地献出来了,因为多了几分浮躁蹈历,少了几分沉思和豁达。”(《给蒋立波的一封信》)。
余文一眼看去就是美丽的,品读之后则悟出美丽之下的朴素,以及朴素里蕴涵的美丽。王学进的作品是朴素地美丽着,对王文的第一印象是朴素。——其实他早已宣称:“朴素,原是生命的底色。”(《朴素,生命的底色——薛家柱印象记》)。这跟余文相对照使我想起了一个比喻,河水与河床。河水灵动,河床坚实;灵动是小动,有“巧”的味道,而坚实则是大动,因为坚实需大力,大力才有大动,有“拙”的味道,而大巧是若拙的,我不敢说王文就是河床,余文就是河水,但某种程度上是类似的。
贾平凹说:造一座房子住梦。而王学进余昭昭的《今夜的月光》所构建的,是一间远离尘嚣、远离卑俗、静立于漠漠旷野或寂静山林的木屋,他们在里面放置朴素与平淡、人文关怀与人生思考。他们走走停停地在文学这条路上跋涉了许多年,从诗歌到散文,他们把热爱文字当作是生命的一部分。当很多人沉湎于感官享乐的时候,他们却在一册书或一叠稿子上筑造心灵与精神的家园。
余昭昭说自己“除了文学,再不会玩其他”,爱挑剔的读者就会想,那么你是在玩文学?而其实这本散文集里的文字可不是能够玩得出来的,它们是虔心事之的产物。
余王两位共有一份朴素而美丽的情感,他们的故事也很美。余昭昭原是屈原披发吟唱走过的汨罗江畔一个纺织厂的工人,有一次,她在一份刊物上看到一首诗,这首诗就是她现在的先生王学进写的,从此,两人鱼雁往返,遂成知己。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杭州的一个公园,各自拿着对方的照片相认。一见之下,竟疑是前世相识,没有陌生的感觉,没有彷徨的念头,只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终生要厮守的那一个了。就这样,余昭昭告别了汨罗江,告别了令她萌发诗心的纺织厂,做了 王学进先生的新娘。结婚之后他们就住在王学进的家乡——新昌大市聚。这是生产贡品“小京生”的地方,这个地方颇具桃源之风,桑梅松竹,田畴相续。在无数个黄昏,有两个人手牵着手,在田塍上散步,不用问,这两个人不是别人,一定是余昭昭和王学进。他们散着步,说着一些与文学有关或无关的话题,谈着一些或远或近的朋友。这样的情景可以入画了,真是经典不过。
今晚,我的窗外无月。我却为余昭昭王学进《今夜的月光》而歌而咏。但愿,那朴素而美丽的月光常常辉映在他们的窗前。作为他们的好友,我期待着他们写出更多月光般洁净的文字,期待着他们月光般皎洁的心情,期待着他们月光般诗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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