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看了一部奈良美智的电影,或者说应该是记录片吧。其实在这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还有这么一位艺术家。我对于绘画等艺术的热情似乎在年少时就耗尽,或者说封存了。然而,看着高兴地画着大眼睛小姑娘,年近半百却依然孤身一人的奈良美智,我突然发现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奈良美智只是个插画家,他不画山山水水,不画旷世杰作,他的视角永远都是孩子,女孩子,羞却、可爱、调皮、坏坏的女孩子。可是对于我,那些孩子的脸却似乎有种魔力,百看不厌。我承认自己的艺术修养不是那么高,我对于历史以及现代的名绘画家们所知甚少。对于我唯一知道的毕加索大师的画,更是满头雾水,那太高深,我够不着。

奈良美智来到韩国跟他的粉丝见面,几乎大部分的读者都关心他的婚姻,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然而全场引起我注意的却是一个仅7岁的女孩子,唯一一个未成年人。这样一个看似还在天真烂漫期的孩子,竟然在她给奈良美智的纸条中写道:“悲伤时我好想喊你的名字”。奈良美智看到这张纸条颇为感动,险些落泪,看得出他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了。见面会过后归去的途中,奈良美智不禁感概:没想到这么多人,唯一真心看我画的人,竟然是一个7岁的孩子。
我以为故事可能就这么结束了,然而小女孩对奈良美智的影响,却超过了我的预期。从小姑娘母亲后来写给奈良美智的信中得知,他对小女孩的那句话一直无法释怀。这似乎不应该出自这样一个年幼生命体的世界里。
“你好,谢谢你记得赛荷。我很惊讶她写的东西,你在粉丝会读过:‘悲伤时我好想喊你的名字’。身为她的母亲,我一直在想她这样感觉多久了。因为我比其他人了解艺术家的生活,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变这样。我知道赛荷喜欢画画,她也有天分。只是我假装不注意。赛荷知道我的感受,所以她把感觉留给自己。在粉丝会结束,回家的路上,她总算告诉我她内心的想法:‘妈,我想成为艺术家’。见到你的那天起,我终于能够倾听我女儿的想法,我也能以乐观的心态看待赛荷的世界。
赛荷五岁前住在偏远的乡下,由外婆养大。上小学时搬来跟我们住,但她在城市有幽闭恐惧症。她希望搬到有溪流绿地的乡下。我问她不会想念好朋友海英么?她说她可以跟溪流作朋友。赛荷不像大人,不会因碰到名人,就一时兴起或冲昏头。对于赛荷,你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没有叫我带她去看你;睡梦中没有喊你的名字;也没有每天看你的画。
她跟我分开生活7年,却从未表达想念我,只把感觉藏在心里。与你见面后的回家路上,她为何决定告诉我她想成为艺术家?她是从你那里得到某种力量么?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如我之前在信中说的,你记得一个小女孩的话,而且用心思考,很感谢你!”
我想有时候艺术家跟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往往不能够通过正常渠道表达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感受,表达自己的世界。他们迂回地在某些夹缝中得以喘息和生长,这让他们既坚强又脆弱。我不知道奈良美智有怎样的童年,可小时候的我孤僻,不知道如何将感受传递。常被反锁在家里的日子中,我学会了自己跟自己相处,拿着画笔的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画上一个下午;拿着玩具的我可以给自己编故事听,我甚至站在阳台看窗外可以看几个小时,那时候我8岁。母亲形容那时候的我:太安静了!可惜美术老师不认为我有绘画天分,他将天资聪慧的学生带走,却落下了我。我没有愤怒和不满,年幼的我开始认为,也许自己真的没有那个天赋。可是我仍喜欢画画,仍喜欢拿着笔在纸上涂鸦。现在回过头来想,如果当时我坚持,如果当时我得到一些鼓励,也许我会一直画下去。
艺术家大多是孤独的,因为他们必须孤独。只有当你无法向外界倾诉的时候,你才会想到用另一种途径去表达。所幸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艺术家,但如何理解他们的生活,却成为我们要面对的另一个课题。如果你有一个像赛荷一样的孩子,你会愿意与她沟通,支持她未来的路么?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