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死亡都是自杀

作者：孟迁

朗读者：孟迁

酒杯摆上的时候

月亮还没有想好

不急，以后她有的是机会

光顾你那五十六颗老派儿的心房

你的朋友，懂你

你的女人，盼你

你的孩子，笑得比你还多

你的学生，和你一样心软

“嗯，人的墓碑就该是这个样子”

看你回去的路上

他们抹着眼泪儿说

我想念楼道里自信得像个流氓的那个家伙

我迷恋嗓音里总能“进对喜堂哭对坟”的那个家伙

我感激黑板前教我“重新评估一切”的那个家伙

我唏嘘大雪天骑着自行车一路轧出诗行的那个家伙

昨天，泡桐树下空空荡荡，

已没有孩子接受你的道歉

而今，石家庄里空空荡荡

也没有陈超品评谁的诗笺

梦里，我对老谢说

怎么闭上眼就是他闭上眼就是他

我看到人群中他头发黑长个子高得出奇

我看到长椅上他想歇息可靠背铁硬心事儿也没完成

我看到他沉凝的表情里灵光一闪

顾此失彼

背景说明：

此文字确是因梦而来。

“老谢”和我都同是陈超老师97级本科班学生，陈老师的墓地也是他带我去的，这次去我们两个都哭了。

陈老师的墓碑并不高大，却很坚实，碑身为立体的梯形，墓碑上面雕刻了56个酒杯，对应陈老师的年龄，每当雨水蓄满，星月映照，别有一番清美。墓碑为陈老师好友西川先生设计，墓碑侧面为于坚、唐晓渡、欧阳江河手书的陈老师过去写下的诗文摘句，选的也好，写的也好。这也是我在文中说“你的朋友懂你”的缘由。

昨夜我本睡得很晚，但清晨时却出现少见的梦中连环梦境，梦中出现陈老师的画面，梦中“醒来”再睡仍是陈老师画面，梦中“醒来”说与老谢，老谢说那你就到过去的地方看一看吧，我注意到老谢的手湿湿的。本文中前两个“我看到”都是梦中实景，“所有的死亡都是自杀”和“顾此失彼”两语也是恍惚间所得。从这梦中梦醒来后，不好释怀，遂一气写出，全篇几无修改。

我姑且称这文字“诗”吧，这首诗的诗感很多都来自于陈老师朗诵的自己的诗作《停电之夜》，“老派儿的心房”，来自于诗中“你的心似乎没变／老派如既往模样”，“进对喜堂哭对坟”，来自于陈老师授课时说的“进错喜堂哭错坟”；而“重新评估一切”，来自于陈老师讲述西方哲学时引用尼采的“重新评估一切价值”，这句话虽是尼采名言，却是陈老师用他自身的存在传递给我的，对我的人生确是重要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