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自述(三)
(2010-02-20 13:3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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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我读书多年,将读书所得写下来却晚得多,迄今共得五百余篇,收入十来个集子,另有《插花地册子》(二〇〇一年)一种,是我的读书回忆。我说:“过了三十岁我才写散文,那时彻底告别浪漫主义、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已久,多少学会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世界、历史、社会与人生了。”(《〈如面谈〉后记》,一九九七年)这使得我不致再代表“我们”说话了。我的读书之道就是我的写作之道。
我说过,自己所写文章,大多是对世间的好作品——尤其是对心甘情愿承认写不出来的好作品——的礼赞,而这并非易事,“因为须得分辨何者为好,何者为坏,不致混淆是非,乃至以次充好,——这既关乎眼力,又关乎良心;反观自己,于前者不敢妄自菲薄,于后者却是问心无愧也。”(《〈止庵序跋〉跋》,二〇〇四年)这就涉及为什么阅读的问题。“可以从两个层面来回答:其一,我需要有人对我说些什么;其二,我需要有人替我说些什么。二者都不妨形容为‘契合’,然而程度有所不同。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重要性上存在差别。前者也许讲出了有关这个世界的更多真谛,然而如果我开口,所说的将是后者讲的那些。以俄罗斯作家为例,普希金、果戈理、冈察洛夫、莱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萨尔蒂科夫-谢德林、托尔斯泰、列斯科夫、迦尔洵、契诃夫、索洛古勃、梅列日科夫斯基、库普林、蒲宁、安德列耶夫、阿尔志跋绥夫和别雷所说我都想听,其中果戈理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尤其想听,但要说当中有谁代表了我,大概只有契诃夫了。如果在世界范围里举出一位的话,那就是卡夫卡,虽然我另外喜欢的作家还有很多。藉此正可回答我为什么不事创作的问题。道理很简单,因为有人已经替我写了。——我这样讲,似乎忽略了才能、机缘之类与创作相关的重要因素。那么换个说法:卡夫卡或契诃夫是我希望成为的作家,他们是我梦想中的自己。因为世界上有了他们,我不曾虚度此生。”(《安东尼奥尼与我》,二〇〇八年)上一节讲到奥威尔,也是同样意思。从根本上讲,我把阅读视为对于真理和创造的一种认同过程。所以一再声明,自己真正的兴趣是读书,偶尔记录感想,不过是副产品罢了。
我读书,将读书所得写下来,受到中国古代诗话、词话很大影响。这最早也是父亲推荐给我的。“诗话、词话每则多很简短,但却体会入微,而前人佳作的好处,正在字里行间,需要我们细细品味,用心感受,倘若走马观花,则一无所得。古人谈论诗词,又往往互相联系,彼此打通,窥见共同规律,但始终不离前述具体感受。我正是由此学得一种读书方法,或者说思维方法,而将其记录下来,似乎就是文章的特别写法了。”(《插花地册子》)说来还当归结为对于“文心”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