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两处都演习（4）

许船长嘴角显出几分高兴，道：“是是。魏大哥，那就咱们先往东走着，有什么想法走着再商议。”

于是向东，风还挺好。五个人什么时候过小船呢？传凯和两位船长都在考虑这问题，却都没说出来。

当然还有钱的问题。

船钱，传凯在仁川上船时原是付了一半，讲好到地方上岸，再付另一半。现在去不了，又说补一成吧。魏船长不肯接，道事出意外，而且这又多送一段。传凯想，可不能吵起来啊。就再加一成吧，魏船长才接了。

许船长都看着听着。那边完了，他就要求魏船长给估计一个价——小船也得船钱啊。

魏船长道：“要是按里程算吧，用不了半成，不过费一次事；纪先生生人生地，上了岸也还得帮帮。算一成吧。纪先生呢，他还有要走的路，也不该多要他的。”

许船长同意。这可比卖参多得没法说了，心里高兴。而且这还是渡人——度人，积德啊。

传凯也想到过，上了岸，还需要许船长帮忙。就提出，许船长应该想办法送到那江边，找个背静地方，协助过江。许船长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帮助过江。那就送到江边吧。许船长还是为难，说他这是和侄儿以到亲戚家参加婚礼的名义，从作业组请了假，并借来船。回去就得到作业组干活了，完全没有功夫，而且也不是一早一晚就能走到鸭绿江边的。

这是实话。许船长也不过是普通农民，他们靠海，也打渔。几家亲戚凑了一些人参，就着一家办婚事的机会，托他去冒险换钱。现在没换成，当然参还在。天赐这个机会渡人，可是赚大了。不过他确实身不由己，没有理由，是必须到作业组干活的。去不了江边。

传凯道：“许船长，你也可以托别人。我这两眼一抹黑，真需要帮忙。”

“好吧，再想办法，帮你到江边就是。过江可真没能力。”托人送能行。

两船走了一会，看见远处有渔船了，进入了北边的水面。既然没有大风，魏船长坚持回走。许船长要求，人过来再往前一段试试，看没问题，就分开。

于是两个青年各自掌稳船，靠近。两个船长准备帮扶。传凯先过，许船长就去到对舷边，别太偏重。传凯接过来纪珍，怀英，让他俩进舱。姚莲就忙着递大包小包，行李过完了。剩下姚莲和怀庆，两个人都要后过。魏船长看了，对怀庆大加赞赏，并且支持他。

姚莲不放心也只好过了，立即进入船舱，不愿意惹议论。怀庆过，魏船长拍拍他的肩膀，扶着，要托他，他还不用。按照吩咐，不能跳，稳稳地一步慢迈。传凯只张手看着，就过到了小船。

船再走几步，风却小了。魏船长道：“没事了。你们平安，我们回去了。”

许船长要商议什么，小船又靠近大船，他过大船去，两个船长蹲在船头，窃窃私议一会，又写点什么，各自揣好一纸条。

魏船长道：“就那样，我听许大哥的信儿，这里边也有积德的事。”

许船长道：“魏大哥肯合作，肯定有福报。”说着就回小船来，转过身道，“两位后会有期了！”

传凯也向魏船长、徐京盛挥手道：“顺风平安。后会有期。”怀庆也挥手。

大船一边拐着弯，船上两人也一边说着“后会有期。祝纪先生成功！”

分头赶路，传凯望着大船走远了，才挤进舱里。姚莲和纪珍，已经把大小包裹摞到了舱顶，也没有地方可躺，只能还是坐在被褥上。

太阳已经低低的了，风更小了。小船本来加了五个人，就走不快，现在更慢了，不过路没多远了。许船长不让传凯出来，一则怕被看到引起怀疑，更重要的是传凯太重了，不应该靠边。传凯和一家人挤在舱里，他感觉船慢了，就问，要不要划一会。道先不用。

姚莲有机会，把憋了一大会的话说出来：“你怎么也说‘后会有期’？”她脑子深处肯定对这四个字有反感；还疑惑着许船长过去商议什么事，尤其她只听见，没看见。

这一问，两个大孩子也都觉得是个问题，看着他们的父亲。传凯自己也认为说得不合适，不过那不过是随口跟着人家说的。道：“人家不是先这么说的嘛，总得回一句，就跟着回了……”其实人的精力有限，当时传凯脑子里不但装着换船、过人、算钱、怎么上岸这些现实，还装着一条没有具体形状的鸭绿江和那两边的防卫线，隐隐地那就是弯弯曲曲的又一条需要反复去探摸的三八线。而在望洋口就打算过这条江，现在就要去闯了……

吃饭，晚饭。带了八九天的干粮，魏船长带的更多，路上就不用生火了。传凯递出锅饼，让许船长和他的侄儿吃，他们道不用，带的有饭。小船上水不多，但都给孩子们饮用，很快就能到岸了，没问题。

 太阳落下海面去半个脸，光芒不再刺眼，倒辉映出满天霞。船舱并没有窗户，就从门口探身欣赏。“突突突”的汽艇声，越来越近。虽然声音是从西边那“霞里”传来，大家还是紧张。许船长让别出舱，也别出声。他自己则打起精神来，迎面备问。汽艇倏忽来到，减速喊道：“磨蹭什么！让我看到往西就逮起来！”

许船长道：“要回港呢，哪里往西！我也想快，帆有问题。我再划吧。”于是他划起来。汽艇绕着转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圈，远去了。

许船长慢慢稳住了心跳，来到舱门，说道：“走了，这就不能再来了。回港说不定还能碰到，不过咱不进港，在别处上岸。”

传凯道：“好，听船长安排。用不用我划一会？”

船长想了想道：“要不纪先生掌一会舵，我俩商议一下，看上了岸，去哪里合适。”

传凯于是慢慢过去接过，把舵。他叔侄俩边瞭望、指挥，边商议。商议也很简单，决定去船长的五叔家。五叔亲，不会往外乱讲；五叔有知识，会待人，也体面，也能谈古论今。

望见了暗淡的灯光，侄儿道：“那就是渔港了，不过咱们得往南、靠边。”

传凯点头。船长却过来接，让传凯且进舱。

船靠岸了，没有灯光，不过并非漆黑一团，不但水陆界限清楚，岸上的小路也隐隐能分辨出来。

姚莲分配了大小包裹，每个人拿好。跟上许船长，走向看不清的前方。他那侄儿则负责把船开回作业组停船的地方，然后把人参带回家。

传凯想到洪生、长兴、东馒岭都是需要看船的，拐沟没有人看，就得把桅杆扛回家。就问道：“港里看船，也得收钱吧？”

船长道：“这我还说不准，这些事都是作业组处理，一般个人就管干活。这次不过自己私用，平时让上哪就上哪，谁去费心！”

传凯想，这也和纪侯村差不多，有人费心，有人费力。

且看路，跟上许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