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告别矿山(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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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告别矿山(10)-2
医生着急了,道:“宋先生,不要混了,现在是午饭时间,不上班吧?”说完从老宋手里抢来作业本。
这是一本大号笔记本,有两指厚,纸也好。医生翻着看,里边用了不到十页,哪一页都没写满。几乎全是汉字,每一个字都写得规整,这样规整让他吃惊,不由地道:“好字,好字!这是学习笔记。哎呀,真是一丝不苟,宋先生这样认真!”老宋道:“夸奖了。这是专门誊抄的作业——我那学习笔记可看不得,一团乱草。”
写的内容倒没什么,毕竟医生是念过大学的了;但是其中一首诗引起注意,就念了出来:
“五言诗:看见好月光,想起家乡
山前好月光,
想到我家乡。
父母惜都逝,
儿心更感伤。
——学静夜思,床前明月光,模仿一篇。”
医生又脱口道:“啊吔宋先生,了不起,有才!一首好诗。”
老宋道:“张医生,别夸了。这是改了好几遍,才有点模样,算不算诗得纪先生看了才知道,还说不到好不好呢!”
“当然是诗,听着就是一首好诗。”传凯说着,走过来看。
医生把本子掉过来指给他,道:“就是,诗好吧,读着抑扬顿挫,有汉语诗味……”
“抑扬顿挫?有吗?”老宋道。
传凯需要分析一下,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心想,这老宋,他弄的这几句,还都合辙来!这就不简单,别的不能要求。再说要是自己,还不一定凑够四句呢。就道:“啊,合律,韵也押得好,说的又是真实感情。这就真的是好诗。”
老宋道:“韵是按‘七阳’。”
传凯想,他是有韵书的呀。就道:“宋先生,韵书是好东西,虽然残破,也还是可用的。”
“这么专业啊?我可没入门!宋先生的好诗,一会要纪先生给批几个字不是?但是我先插一句——怕忘了——纪先生,等我收到云召老先生回仁川的信,他冬天前一定回,就请纪先生也去一趟。务必答应啊。”医生急着道。
传凯想着,那时候我就……不过这不能说,于是道:“好,一定。再说我在井下只有两三次感觉腰不得劲,也并不严重。当然愿意去谢谢云召老先生了。”
老宋递过来粗钢笔,摆正了本子,眼前是留的空白。传凯想了想正要写,医生道:“宋先生啊,钢笔不行,不是弄了毛笔!”可是老宋道:“以后,以后。”原来要到点,该上班了,毛笔就不想用了。
传凯写的是:再接再厉,互帮互学。甩得开的钢笔字也是很大气。
两人看着无言——已经到时间。传凯说回去拿手续,往外走。老宋让在医务室等一会。传凯就和医生来到医务室。
医生道:“纪先生,八个字,真是‘精炼’!要是我们写,得是‘一首好诗啊,不过不能停下,要继续加油。我也得向你学习,咱们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我说的对吧?”
“是,就是这个意思,我够不上当老师。不过说‘精炼’还谈不上,顶多算是‘简练’。”
“够老师是不用说的。‘精’和‘简’,分得这么细!”
“纪先生,”老宋过来了,他已经处理过两件“人事”,现在有空,“既然明天一早就走,张医生我们两个都过不来,不能送行。我和你去宿舍吧;张医生帮我听着,有人来,让他在这屋等一会,我很快回来。”
传凯道:“宋先生不用去了,我一会就送过来。”
老宋道:“我很少有机会走走,一块去吧。”
于是告别了医生,和老宋走在路上,一会来到了“大办公室”。
老宋道:“说是还得两个月才能用,不知又哪里考虑不周,这么慢。”
其实传凯已经无心于这明天的俱乐部了,只听着点头。却又想起齐培俊说的,就道:“宋先生,那个想看卷扬机的齐培俊,他已经找别人问明白了。就不用去了。”
老宋道:“他要是还想看也行,不过得等机会。”
到宿舍门前,垛子跑来了,说道:“纪先生明天早上我来送你,徐先生和鄢先生去车站送。”说完匆匆走了。宿舍里,众人认得老宋,不过都只是点头,没人说话。老宋也朝大家点头微笑。
老宋问:“行李多吗?”
传凯回道:“只有铺盖卷,一手就提得走。”
老宋拿着手续急忙走了,传凯送出十几步……
传凯到家的第二天,就先去铁器厂看师傅,结果教自己钣金活儿的佟师傅已经离开了,人说是回家乡自己办厂去了。值宿的李大叔还在,聊了半天。然后找黄中宇带去人力部,人力部让仍回钣金去。黄中宇也认为既然有基础,在钣金这里是最好了,这技术活总比体力活好。但是干了不几天,传凯就要求去了装卸队。装卸队这里重活儿多,而且常有急活儿,要赶工给的就多。更可取的是,它有时要着急出活儿,可以按量多少算钱。多干多给正适合传凯,他常常多干几个小时,这样既自己多挣了钱,又给主儿解了急。但是多数人还是爱惜自己的,不肯过多出力。传凯可没法比人家,除了力气,什么条件都没有啊。还有三个孩子要吃饭穿衣,还得付房租,还必须攒出船钱来。
这天,合忻在路上等着姚莲,说承豫他爷爷让问问,为什么纪大哥不过去了。这时传凯已经干了有十几天了,姚莲实说,传凯正是有活儿不舍得停下,每天干十几个钟头,星期天也有活儿,想等这一批活儿完了,去看大叔大婶。再天,合忻带着承豫到家,送来几只桃子,还有田先生写的条子,写的是:传凯,累坏了不合适,也不值,来日方长。
纪珍接了,谢了,和怀庆怀英送出到街口。承豫想玩一会再走,就停了一会。结果那些在附近玩的孩子,全凑了过来。怀庆瞅了一圈,就问:“王光朝怎么不见呢,他,去看大轮船,还没看完吗?”
孩子们一齐道:“看完了。看了轮船,又到汉城去了,他阿妈让他去住些日子。”
“那,上学呢?”怀庆的意思是,会不会就在汉城上学了,原是说好在这里一起上学的。
“说过,到上学时候就回来了。”
当传凯看到田先生的字条,姚莲已经看过,也想好了,她道:“还是听田先生的,明天就按时上下班吧。”
“不能一下子就……一点点地吧。”传凯说是这么说,只两天以后,还是按时下班了。他对管事的说的是家里有事,不能延时回家。这时候天已经很长了,下了班,也可以去一趟田先生家。不过打算明天。
田先生高兴地道:“传凯啊,咱要的书,已经差不多有八成来了。”只说高兴的。传凯当然也高兴,不过且不忙过去翻书,得说说这回回来急着挣钱,没能早过来的事。道:“田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我是光想挣钱了。正赶上有急活儿,管事的希望多干一会,就接连着……”
田先生打断道:“没什么,传凯,早过来晚过来不差什么,过来就好。你那腰不是伤过吗,得注意啊。”
话题转到了说腰,传凯顺着说是得注意,不过也不是干不下来。大概是因为吃过那位老和尚的药。田先生并不在意具体的,让传凯先翻翻那些新来的书。然后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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