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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英语角6-每周最盼望的事

(2012-12-11 11:48:41)
标签:

贵阳

英语角

魏斯医生

前世今生

杂谈

分类: 往事并不如烟
因为母亲的家在郊区, 我跑了几个星期以后觉得实在太吃力了, 而且每天打的要花50元, 不如用这个钱找个医院附近的出租房, 这样中午大家也有休息的地方. 借着找出租房的机会我也有意识地跑到了一些平时绝对不可能去的地方: 医院周围最廉价的家庭旅馆, 肮脏恶心的出租房.不仅是好奇, 也是想看到生活的真相. 最后找了医院对面的一间合租屋, 外面环境相当可怕, 黑暗的楼道里弥漫着浓烈的尿骚味.不过室内还算过得去, 至少可以勉强洗个热水澡. 合租的一家人也是因为儿子得癌症住院, 男女双方的父母子妹七, 八口人全部卷入, 每天轮流做饭伺候.我父亲因为根本不能吃什么东西了, 反而倒省略我们做饭的麻烦, 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

我和父亲的老伴住进去以后感觉的确轻松不少, 而且晚上不用急着赶车可以在病房里多呆呆, 可以多些时间陪陪他.其实在恶劣的环境里多呆呆以后也就习惯了. 3天以后楼道里的尿骚, 窗外巨大的垃圾堆和门口小面馆倒出来的污水都不再让我恶心了. 人的适应性其实是非常强. 有时我感觉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贵阳, 美国的家变得越来越模糊, 甚至有些不真实, 好像我从未在那里生活过.

所以当时在微博里写了这么三条:
今天是出租房的第一晚上,想到的仍然是「春风沉醉的晚上」,郁达夫当年租的那间小屋和我现在所居的地方有异曲同工之妙:外面污水成流,没有灯光的走道弥漫着无名男人恶臭的小便,关上窗户仍然川流不息的汽车噪音。幸好室内不是太糟糕,但是回到烧热水洗脸的时代。选择这里是因为离医院极近而且安全。

在出租房的这几天体会到一个道理,就是生活所需的基本资源可以非常简单。我现在就是一些衣服,化妆品,基本的锅碗瓢盆再加个ipad上网就可以了。人若能控制自己的物欲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前几天和学佛的朋友畅谈,他劝我放下一切,活在当下,不要因为离开孩子老公而痛苦,现在我的生活即是我的生活。

抛开我美国的生活不谈,我现在的生活其实很分离很有趣,我象任何一个打工妹一样住在廉价简陋的出租房里(不过还可以洗热水澡的哦),白天在医院守着重病的父亲,而晚上可能和几个法国朋友坐在贵阳最好的酒吧里。换了个角度看问题就很享受现在的日子,而且让我在二十年后重新熟悉这个我已经陌生的城市。

 我白天主要是守父亲, 虽然也得擦屎倒尿, 但是重体力活脏活主要都是请来的护工在干.父亲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 所需要的就是我们静静地在床边守着他.他甚至不喜欢别人来探望他. 我一般在医院就是上网和看书. 虽然不敢确定上帝的存在,不敢看透自己的前世, 但是魏斯医生的<前世今生>的确很大地改变了我对死亡的态度. 我对原来自己的所谓"唯物主义世界观"越来越怀疑. 有时我也会读一些书里的段落给父亲听. 他这个最坚定的无神论者,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也开始摇摆.至少父亲已经能够比较正面地讨论死亡和身后的安排. 得知我们已经给他买好了墓地他感觉非常安心.

我的生活在晚餐的时分就会回到正常, 大部分时间忙着和很多老同学老朋友聚会吃饭. 遇到很多已经忘记了名字和面孔的人和事.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这场病, 我是不可能有这样抛开孩子和老公回到故乡住几个月的奢侈. 我想也许上帝就是这样有意安排的, 给我这样一个机会重新拥抱故乡, 重新认识故人. 在这个过程里我找到了2个小学的同学就在父亲住的省医里当医生, 而且有个女同学枫的办公室居然离我父亲的病房就只有20米. 在国内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关系意味着什么. 因为各方面的"关系",父亲在住院期间一直得到了最好的护理和治疗.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出租房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离英语角非常近, 慢慢逛几个商店就到了.每周一次的英语角于我更有特殊的含义.每次去那里我都好像进入另外一扇门, 好像回到了万里之外的家, 虽然那里没有女儿, 没有老公, 但是和他们的交谈让我感到我和家的关联, 特别是遇到美国人更有亲切感. 我现在想想当时去英语角对我整个人的心理健康其实起了极大的作用, 仿佛是一个临时的心灵休息地. 尽管当时没有意识到, 但是我至少知道每次去那里会感到非常的开心, 可以暂时忘记我有个重病将逝的父亲. 所以每周最盼望的事就是去英语角. 

有次父亲的一个学生找到一个安顺的苗医, 找好了车非要叫我去那里抓点中药给父亲吃, 我也抱着也许有奇迹的幻想去了. 这一去就是晚上才回来. 虽然人很疲惫, 但是我犹豫着还是去了英语角. 但是那天没聊多久就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象个小孩一样地问我 :"你怎么还不来啊, 我想你啊, 我想看到你." 这是我长这么大, 第一次听父亲如此明白和直白地表达他对我的爱, 想见我的心情. 我马上慌慌张张地跑到医院里了. 我想父亲已经习惯每天晚上我也必须去看看他, 不然他就无法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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