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是最大的期待。妈妈早早的为我们准备好从里到外的新衣裳，就连新袜子，新内裤都要留到除夕早上才能穿。

    过年之前，家家户户都要包冻饺子和粘豆包。每一家都要包上几袋子，包的时候叫上亲戚邻居，家里已然跟过年一般热闹。包好了，直接摆上盖帘儿，推门儿拿到院子里，摆在小围墙的墙头儿上。那时候的天儿真叫一个冷，这边新的饺子包出来，墙头上的已经冻成了小石头子儿。冻饺子收进面袋子，新的饺子又被端出去了。

    包冻饺子这一天，我们小孩儿最开心。因为这一天可以晚睡觉，还可以以帮忙的名义玩儿面团儿。不过，我们小时候是真的要帮忙的。不知道从多大开始，我就会擀饺子皮儿。那会儿衡量一个人擀饺子皮儿的标准就是能供几个人包。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基本就可以擀皮儿供两个手快的大人包饺子。

    在大声的亲切交谈里，在热热的炉火上升腾着热气的水壶里，在男人们一边歪头叼着烟，一边半眯着眼，一边娴熟的包着饺子的大手上，在女人们脖子上围着的各种样式的花头巾上，在桌上喷漆大花盆儿包着冰壳儿的冻柿子，冻梨上，都能嗅到浓浓的年味儿，那味儿，真好闻，真怀念！

    饺子包完了，摆放在仓房里。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最后几盖帘儿是要下锅的，亲戚邻居们一起围着几个面板，手上被白面包满，有人胡子上、脸上都是面，吃着饺子。孩子们睡眼惺忪，被拎起来吃饺子。吃完饺子，帮忙的大家伙儿相继离开，道儿上，还讨论着今天哪个馅儿最好吃，谁擀皮儿最好，谁包的最快。有时候也聊谁家的收成好，谁家又添置了新家电。

    大年，就在冻饺子、粘豆包里拉开序幕。

    那时候，最喜欢闻着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烟囱里飘出来的烟混着肉香的味道。渗透力极强，虽然每家都隔着院墙，也能猜到你的邻居家锅里炖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肉有肉香，菜有菜香。人也更加有人味儿。那时候的孩子，冬天里也是要出门玩耍的，大人一眼看不到，孩子就不知道钻到谁家里，和那家的孩子打成一片，研究起车库，仓房，院墙边上那些“宝贝”。游戏内容总是很多，踩雪、打雪仗、抽冰噶、打出溜滑、滑冰。爷爷家里有七个孙女孙子，爷爷特地在院子里浇上冰场。一群孩子在上面跑、滑、摔倒又起来，起来又摔成一团。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可供炫耀的美丽的冰噶，我的那个是姥爷给我的纯铜的黄颜色冰噶。小小的，却很漂亮。现在找不到那个陪我度过童年冬天的冰噶儿，也找不回那时的快乐回忆。

     爸爸会烧几大壶开水，从仓房里找出来大洗澡盆，兑上一大盆热水，把火炉烧的热热的，为我和妹妹洗的干干净净。妈妈把家里的被单、衣服都洗过，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可能是在一瞬间，湿的衣服变成了硬邦邦的冰衣服。每个衣服角还都挂着冰凌。小时候常思考一个问题，衣服被冻住了，是怎么变干的呢？

    除夕一大早，我们便来到爷爷奶奶家，见到爷爷奶奶，先跪下磕三个响头，连道：“爷爷、奶奶过年好”，爷爷奶奶笑眯眯的递上每人一个红包，起先是五块钱的嘎巴贴儿（新的纸币），后来是十块钱嘎巴贴儿，到后来是五十块钱的嘎巴贴儿。大概还没给到一百块，爷爷奶奶就相继离开我们了。厨房里，二叔已经开始溜炒烹炸，二叔是我们家最会做饭的人，老婶儿打下手。最喜欢吃的是二叔做的酥白肉，甜的、香的、有点腻腻的，却特别爱吃。肘子、红烧鱼、溜大肠、炸蚕蛹。到现在，这些都是我春节最想吃到的菜目。尽管现在很少吃肉，也不觉得香。但还是觉得有这些，才算过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和妹妹。二叔二婶和两个妹妹。三叔三婶和两个妹妹，老叔老婶和弟弟。这才是全家。爷爷去世之前，一直是团圆年。说起来，已经是16年前的事儿了。

    团圆饭之前要放一挂鞭炮，嘣一嘣。孩子们叽叽喳喳，裹上棉袄，跑到院子里，胆子大的往前凑合，胆子小的，躲在房檐儿下面，捂着耳朵，喊着，叫着，笑着。

    团圆饭，男人和喝酒的女人一桌，不喝酒的女人和孩子一桌。奶奶的小房子里挤得满满的，那房子里的香气，不仅是菜香，还有亲情香。炕上、沙发上、凳子上、地上都坐满。推杯换盏，大声谈笑，时不时二叔、三叔还要逗逗这几个孩子，有时候逗笑了，有时候逗哭了，但最后都是笑了的。过年这一天，冻梨冻柿子、瓜子橘子随便吃。满地的瓜子皮儿，扫了又磕一层，再扫再磕一层。我的瓜子儿牙大概就是那时候磕出来的。吃完饭，男人们一个个红头红脸，就这样，也半点不耽搁，马上支起麻将桌，长城垒起来。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伺候局儿这个活是我的，一边倒茶水，一边抓瓜子，一边剥桔子。待厨房收拾妥当，女人们也开一桌。这时候，只有电视是我们孩子们的。一个十几寸的小电视，只有那么几个台。怎么觉得那么好看呢，好笑的地方，几个孩子笑做一团。简单而快乐！没有什么值钱的新年礼物，也只有一身新衣服，没有游戏机，没有电脑，也没有网络，更没有微信微博。但那时候拜年都能见到面儿，串门都能唠上嗑儿，缺啥少啥直接推门去邻居家里拿。还有，就是家里，所有人都在。

    午夜，爷爷奶奶带着我们我仓房的祖宗牌位磕头，上香。放炮，吃饺子。

    现在，我要带着孩子给爷爷奶奶上香。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三叔，过年好！希望你们在那边一切都好！

      过大年，记忆最美！

                                                                      凌宇 

                                                                     甲午马年  大年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