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步到大师

                      ――我看《集结号》

    《集结号》本身的意义，是为中国主流电影创作提供了一个新的范示。或者说《集结号》对将近五年的中国大片创作作了一个艺术总结，也给2007年度的中国电影作了极为华彩的演出结束式。

    说《集结号》是中国主流大片的新范示，基于以往我们的大片过于倚重大片的娱乐功能，看大片成为娱乐狂欢、娱乐节日，功能未免过于单一。《集结号》却给主流大片赋予新的样式新的含义。在我看来，它是强势话语和综合类型的组合。所谓强势话语不是一般情爱言说，命运言说，不是一般的社会主题，生命主题。强势话语是时代最突出的话语，社会最突出的话语，公众最关心的话语。《集结号》言说的话语一是高扬英雄主义，一是尊重个体生命。

    《集结号》是由两个故事组合而成的，两个故事组成和弦。第一个故事是战争，第二个故事是和平。两个故事都由一个人物――谷子地贯穿。第一个战争故事表现谷子地和他的九连战友誓死坚守阵地，这是关于坚守的旋律。坚守无名阵地，是为了掩护更多战友的生命，维护整体利益。这种责任的坚守被表现得气壮山河，非常富有情感冲击力。在责任的坚守当中，他们完成了自己的英雄形象。集结号在这里被赋予了意味深长的意象。只要集结号不响起，战争就不停歇，战士的生命就要为坚守阵地奋起搏杀，直到一个个倒下，只剩谷子地一人还在坚守。坚守得惨烈坚守得悲壮。在坚守的展示中，大片气度席卷而来魅力无人可挡。这种英雄气概，为坚守责任而拼搏到底，为全局利益牺牲自己生命的英雄主义，正是人欲横流物欲横流的当下所缺失的崇高品格。这是第一个主题：关于战争的主题，英雄主义的主题。

    和平故事里弥漫的是关于寻找的旋律。硝烟散去，和平岁月到来，谷子地心头的炮火却没有停歇，他开始了对寻找的坚守，寻找属于他的47个弟兄的烈士英名，而不是作为失踪者的名字。这也是一种责任坚守，这种责任的坚守又被描写得刻骨铭心。这是对生命对英名对小人物的牺牲担当道义责任的崇高情感。这份情感附丽在谷子地这个执著的人物形象上，对观影人的情感冲击，灵魂净化，心灵叩问，让人欲罢不能。在情感冲击层面上构成大片气度。《集结号》已超越战争片类型，打通各个类型片样式，吸纳各种优势，成为一个综合样式，复调样式。这是一个艺术家走向成熟的标志。

    谷子地原本无名无姓，在谷子地里被一农民收养。而那些战士们也是声名不显的小人物，谷子地在和平岁月坚持要讨回烈士的英名，实际上就是强烈的当下精神：对他人生命的尊重，对草根人物的尊重。这体现了很强大的一种平民情怀。这和冯小刚的出身很吻合。他也是出身平民，成长为文化英雄。

    《集结号》在英雄的书写当中和我们以往的英雄书写不一样，以往的英雄都是视死如归，都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是传统的类型。再重复下去，将使我们的艺术形象失去公信力，失去可信性。在《集结号》里，战争环境和责任坚守使小人物成为英雄。战争把战士内心深处拯救别人，牺牲自己那种精神召唤出来。摆脱了我们以往英雄的成长过程，教育过程的传统模式。这种英雄的书写表达，在艺术创作和我们观影的艺术体验里，都是新鲜的，具有陌生化效果，无疑给我们惊喜。

《集结号》在描写谷子地为死难烈士找还英名的遭际时，谷子地对战友生命和荣誉的尊重，正是当下我们社会所呼唤的以人为本的精神。这种话语无疑是时代的强音！

    这个片子也有遗憾之处。第一个遗憾是谷子地的扮演者张涵予，他在表演谷子地的时候，他的语言体系，流露着北京愤青的痕迹。与谷子地的社会身份提示有背。一个无名无姓的弃儿，一个在乡下成长在连队成长的谷子地所应操持的语言体系显然和张涵予的谷子地产生了错位，这也是导演的疏漏和演员的疏漏。这是第一大遗憾。第二大遗憾，谷子地肩负着47个英灵的托付，他在找寻烈士英名而遇阻时，对他内心的孤寂，孤独的表达，少了一笔。如果有这一笔和后来烈士英名的归来，这种感召力会更强。

    人文细节的展示还差一点，所以我对冯小刚的评价是，还差一步到大师，对《集结号》的评价是，还差一步即伟大。

——本文发表于《电影》杂志2008年2月总第7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