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新版小窗幽记考辨

 

                           许贵文

 

71.新版《小窗幽记》书首《采用书目》列有《小窗五纪》，这是承袭日本嘉永六年星文堂刻本《醉古堂剑扫》之《采用书目》之误。天启四年初刻本《醉古堂剑扫》之《采用书目》所列是《小窗四纪》，《小窗五纪》是日本嘉永本作伪的名称。新版《小窗幽纪》当加以订正或说明。

72.页003：卷一：“结缨整冠之态，勿以施之焦头烂额之时；绳趋尺步之规，勿以用之救死扶伤之日。”案：救死扶伤：扶：扶助，照料。抢救生命垂危的人，照顾受伤的人。出处：汉·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半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救死扶危：救护生命垂危者，照顾危亡者。出处：唐.张鷟《龙筋凤髓判·左右骁卫》：“重人贱畜，往哲之嘉猷；救死扶危，明王之盛事。”此两个成语，义近而有别。救死扶危，被救助照顾的对象，情况要严重些。故当作“绳趋尺步之规，勿以用之救死扶危之日。”此条乾隆版诸版本均作救死扶危。是。而新版本这里作救死扶伤，未知何据。

73.页005：“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全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案：考此条采自明·洪应明《菜根谭》：“仕途须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须纷华，常念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乾隆版诸本皆用《菜根谭》原文。证明陆绍珩氏所纂辑此条初版原文如此。新版本这里两个“须”字改“虽”字，未知何据。

74.页009：“好客是豁达事，一为俗子所挠，则亦苦海。”

案：此条系陆绍珩采自明.洪应明《菜根谭》，对原文作了改易。“一”字上脱一“稍”字。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如此。当据改。

75.页012：“如好酒然，易动客气。当以德性消之。”

案：此条“当以德性消之”句，“性”字衍。“以德消之”有其所本。陈桥生博士《小窗幽记正宗》注引《东观汉记·梁福传》：“司部灾蝗，台召三府驱之，司空掾梁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审使臣驱蝗何之，灾蝗当以德消，不闻驱逐，时号福为直掾。”

76.页023：“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令以读书通世事。”

案：此条原为陆绍珩氏采自明·陈继儒《岩栖幽事》，原文作：“小儿辈不可以世事分读书，当令以读书通世事。”陆氏改为：“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以读书通世事。”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此条均如此。新版《小窗幽记》此条前句用陆氏改句，后句沿用陈继儒句，“令”字较之陆氏所纂辑《醉古堂剑扫》条目原文便成衍文。文义相抵牾。

77.页030：“认的当下真，是以常寻乐地。”

案：这里“的”字当作“得”字。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纪》均作“得”字。

78.页033：“拨开世上尘气，胸中自无火炎冰兢；”

案：此条采自明·洪应明《菜根谭》。新版《小窗幽纪》这里“尘气”，乃“尘氛”之误。尘氛：尘俗的氛围。乾隆版诸本《小窗幽记》均作“尘氛”。是。

79.页042：“黄叶无风自舞，秋云不雨常阴。”

案：此条采自宋.孙洙《何满子.秋怨》词下片。新版《小窗幽记》这里“自舞”乃“自落”之误。当据改。

80.页053：“金钱赐侍儿，暗嘱教休话。”

案：“暗嘱教休话”句，“话”字乃“语”字之误。此条陈桥生博士注：“用汉成帝多袖金饼以赐侍儿私婢故事。”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此条均作“暗嘱教休语”。

81.页056：“杏子轻纱初脱暖，梨花深院自多风。”

案：此条采自明.唐寅《落花诗册》第三，即唐寅《和沈石田落花诗》三十首：“春来赫赫去匆匆，刺眼繁花转眼空；杏子单衫初脱暖，梨花深院自多风。烧灯坐尽千金夜，对酒空思一点红；倘是东君问鱼雁，心情说在玉声中，”新版《小窗幽记》这里“杏子轻纱”乃“杏子单衫”之误。

82.页059：“竹外窥莺，树外窥水，峰外窥云，难道我有意无意；鸟来窥人，月来窥酒你，雪来窥书，却看他有情无情。”

案：此条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作：“竹外窥鸟，树外窥山，峰外窥云，难道我有意无意；鹤来窥人，月来窥酒，雪来窥书，却看他有情无情。”新版《小窗幽记》这里“莺”“水”“鸟”字均误。

83.页059：“气魄如何，收露敛色。”

案：此条采自南朝宋·谢灵运《江妃赋》，原文作“收霞敛色，挥飙拂渚”，这里“露”字乃“霞”字之误。

84.页061：“一纸八行，不遇寒温之句；鱼腹雁足，空有往来之烦。”

案：这里“不遇寒温之句”，“遇”字乃“过”字之误。非条目原意。“往来”为倒字，当乙正。

85.页063：“户朽未闻枢蠹，偏执岂及圆融。”

案：“偏执岂及圆融”，“及”字下脱“乎”字。

86.页066：“囊无阿堵物，岂便求人；盘有水晶盐，犹堪留客。”

案：此条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作“囊无阿堵，岂便求人；盘有水晶，犹堪留客。”水晶：水晶人，虾的别称。北宋.陶谷《清异录.水晶人》：“二三友来访，买得蟹虾具馔，语及唐士人逆风至长须国娶虾女事，座客谢兼仲曰：‘虾女婿岂不好？白角衫里个水晶人。’满座无不大笑。”新版《小窗幽记》这里改阿堵物、水晶盐，未知何据。

87.页067：“看文字，须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不恕他。”

案：此条采自宋·朱熹《读书要旨》：“看文字，须是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亦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不恕他方得。”陆绍珩纂辑时，文字有删削。新版《小窗幽记》这里又脱“亦”字。

88.页070：“秋鸟弄春声，音调未尝有异，今人具有古貌，气色便尔不同。”

案：此条采自明·吴从先《小窗自纪》八四条。为骈语，对文。新版编辑者不知出处，不识文体，“今人具有古貌”句，“有”字为衍文。使条目原文失偶。“未尝有异”下逗号删，标分号。改后文字、句读当作：“秋鸟弄春声，音调未尝有异；今人具古貌，气色便尔不同。”

89.页75：“草屋竹窗，贫中之趣，何须脚到李侯门；草书画帖，闲里所需，直恁心游扬子宅。”

案：此条条目原文日本嘉永六年星文堂刻本即误如此，新版《小窗幽记》失校，又沿误如此。其误有二：一误“草书画帖”当作“草帖画谱”。二误“恁”字乃“凭”字之误。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此条均作：“草屋竹窗，贫中之趣，何须脚到李侯门；草帖画谱，闲里所需，直凭心游扬子宅。”此为骈俪语，对文。出处未详待考。观其妙语，作者当为清言小品之作手。工于用典，嫺于对仗，有简佚深湛之思，堪称佳构。日本嘉永本臆改为“草书花贴”云云，文义文气不能通，实为下品。

90.页080：“不成八韵新诗，毕竟一个俗气。”

案：“毕竟一个俗气”，句日本嘉永六年星文堂刻本《醉古堂剑扫》，此条即误作“一个俗气”。新版《小窗幽记》失校，沿误如此。当改作“一团俗气”。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作“一团俗气”。是。

91.页082：“聪明而修洁，上帝固录清虚；文墨而贪残，冥官不受词赋。”

案：此条日本嘉永六年星文堂刻本《醉古堂剑扫》就有误，江西新版《小窗幽记》失校，沿误如此。考此条采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聪明而修洁，上帝固录清虚；文采而贪残，冥官不爱词赋。”嘉永本、江西本均将“文采”误作“文墨”，将“冥官不爱”，误作“冥官不受”。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无误。

92.页083：“以此避暑，乐不乐也？”

案：此条结句作“乐不乐乎？”未知何据。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作“讵不乐乎？”。

93.页85：“从江干溪畔，箕踞石上，听水声浩浩潺潺，粼粼冷冷，恰似一部天然之乐韵，疑有湘灵在水中鼓瑟也。”

案：“粼粼冷冷”当作“粼粼泠泠”。冷：寒凉。泠：水清貌。也用以形容明净。此条嘉永本即误作“粼粼冷冷”，江西本失校，沿误。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作“粼粼泠泠”，是。

94.页087：“激气发于林樾，好风逆之水涯。”

案：此条采自明·陈继儒《岩栖幽事》，原文作：“激气发于林樾，好风送之水涯。”当据改。

95.页091：“作诗能把眼前光景，胸中情趣，一笔写出，便是作者，不必说唐说宋。”

案：“便是作者”，当作“便是作手”。作者：指从事文章撰述或艺术创作的人。作手：工艺或诗文的能手。

96.页093：“小窗下，焚香读《易》，设净几鼓琴，卷疏帘看鹤。”

案：“焚香读《易》”，“焚”字下脱一“清”字。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此条均作“焚清香读《易》”。

97.页094：“偶饭淮阴，定万古英雄之眼；醉题便殿，生千秋风雅之光。”

案：此条乾隆版诸版本条目原文均作：“偶饭淮阴，定万古英雄之眼，自有一段真趣，纷扰不宁者，何能得此；醉题便殿，生千秋风雅之光，自有一番奇特，踘蹐牖下者，岂易获诸？”岳麓本《醉古堂剑扫》此条亦与乾隆本同文。唯江西新版《小窗幽记》删节成四句。未之何所据。

98.页105：“带雨有时种竹，关门无事锄花；拈笔间删旧句，汲泉几试新茶。”

案：“拈笔间删旧句”，“间”字乃“闲字之误。”

99.页106：“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

案：“觉洒洒灵空”句，“灵空”，“空灵”倒字，当乙正。

100.页108：“终南当户，鸡峰如碧笋左簇，退食时秀色纷堕盘，几山泉绕窗入厨，孤枕梦回，惊闻雨声也。”

案：“秀色纷堕盘”，“纷”字下脱一“纷”字。“山泉绕窗入厨”“山”字前“几”字衍。改后作：“终南当户，鸡峰如碧笋左簇，退食时秀色纷纷堕盘，山泉绕窗入厨，孤枕梦回，惊闻雨声也。”

101.页116：“葆真莫如少思，寡过莫如省事；善应莫如收心，解谬莫如澹志。”

案：“解谬莫如澹志”句，“谬”字乃“醪”字之误。醪（lao音劳）：汁滓混合的酒。谬：错误的，不合理的。此处解醪，是。解谬，非。

102.页117：“脱巾露项，斑文竹箨之冠；倚枕焚香，半臂华山之服。”

案：“脱巾露项”，“项”字乃“顶”字之误。当作“脱巾露顶”。

103.页119：“巢父洗耳，褒公瞋目，是谓傲世。”

案：“褒公瞋目”，“褒”字乃“裘”字之误。当作“裘公瞋目”。典出汉· 王充《论衡·书虚》：“传言延陵季子出游，见路有遗金。当夏五月，有披裘而薪者。季子呼薪者曰：‘取彼地金来！’新者投镰于地，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居之高，视之下，似貌之壮，语言之野也？吾当夏五月，披裘而薪，岂取金者哉！’”晋·皇甫谧《高士传·披裘公》：“披裘公者，吴人也。”是为高士孤高清廉、隐逸贫居之典。

104.页121：“因葺旧庐，疏渠引泉，周以花木，哦吟于其间；故人过逢，瀹茗奕棋，杯酒淋浪，殆非尘中物也。”

案：此条采自《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为杨万里语。“哦吟于其间”句，“哦”字前脱一“日”字。“今于”二字衍。当作“日哦其间”。尾句“殆非尘中物也”，“殆非”之前陆绍珩增“其乐”二字。“物”字当是“有”字之误。改后作：“因葺旧庐，疏渠引泉，周以花木，日哦其间，故人过逢，瀹茗奕棋，杯酒淋浪，其乐殆非尘中有也。”这是陆绍珩纂辑的《醉古堂剑扫》此条原文。当据改。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如此。

105.页123：“人生自古七十少”一条采自明·唐寅《一世歌》，其中“官大钱多心转忧”句，陆绍珩氏改为“官大钱多身转劳”编辑入《醉古堂剑扫》。乾隆版诸版本《小窗幽记》均作“官大钱多身转劳”。是。江西本新版《小窗幽记》改作“官大钱多心转劳，落得自家头白早”，未知何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