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河渔鱼
乌河清清,流水淙淙,水草摇曳,鱼翔浅底,几十年弹指一挥已成过眼烟云逝去了,每每有童年依稀记忆像撕碎的云片又时常是在甜蜜的梦中,权做是痴人说梦吧。
乌河里有多种多样的鱼,比如说常见的鲤鱼,鲫鱼,黑鱼,鲇鱼,白条鱼等等,但在记忆中最为珍贵的鱼是囤鱼,它的学名到现在不可而知,因为小时候从不曾见有人写过囤鱼囤字怎样写,口头上说起来都念做囤,桓台方言是去声,现在无管是鱼塘养殖,鱼市虾场,已绝然见不到这种鱼,所以也无法辩析它的错对与否了,囤鱼身子圆圆的,有点像海里的鲐鲅鱼,鳞白且细,比鲤鱼小,比白条鱼要大的多,刺细而少,取河水青汤煮之,香飘四溢,隔舍毗邻皆闻其味,食之极其鲜美。传说有一户人家汲乌河之水清烧囤鱼,沿街有一长髯鬓发斑白的老者飘然而至,在此徘徊徜徉许久,一当地人向前问话,先生寻人还是问路?老者答曰:
“非也,我闻巷内飘散奇异鲜美鱼香,一生浪迹江河湖海,却未识此香气,故不忍载惑而去”。当地人答曰:
“此乃用乌河水清烧囤鱼之香,先生若有兴至,不妨到家下稍坐,我寻此鱼与先生共食”。老者婉言致谢道:
“我匆忙至此不便打扰,今识此美味又知此鱼愿已足矣,我本是一茶人,依茶论道此鱼香清可比狮虎龙井,醇可比夷山红袍,厚又有古茶马道普洱之敦,说罢飘然而去”。传说故然是亦真亦幻,年月时代更无从知道,但当年(从六十年代以前)乌河的囤鱼之美味却是真真切切的,常言说物以稀为贵,此种鱼极为稀少,原因不详,又常常是游于河中间,极难扑捞,即便遇见垂钓高手,它也不轻易上钩,这无疑更给囤鱼增添了几分迷离色彩。
乌河里的鱼来于自然生于水,从无撒种养殖之举,它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沿河城镇的居民很少专门渔者,多为在农闲时扑捞垂钓,钓多了捞多了也偶而拿到集市上去换一点生活必须的油盐之类,但仍不泛有垂钓撒网的高人,上世纪五十年代,那时我只有十多岁,记得有个叫石富山的人他只有一支手(另一支手据遇是小时候不小心切掉了),有两支自制的鱼杆,那年那月的鱼杆只是选一长短粗细相当的芦苇,搓一丝线,用缝衣针在煤油灯上一烧弯成鱼钩,鱼线上再拴一挺杆(高粱秸杆的上端)做浮子(约十厘米长)即成鱼杆。石富山做的鱼杆从外观上看和这没会么两样,但用起来却大不相同,它柔如柳挺如竹,三、四米长的鱼杆首尾相接,能成为一个大圆圈,稍粗的一支能把四、五斤重的大鲤鱼拖上岸,稍细的一枝是专用来甩钓白条鱼的。每每见石富山左手持鱼杆臂下还挟一马扎,没手的右残臂上挂一鱼筐,悠然地顺河岸走着,只要选定了地方坐下来搭上鱼杆,鱼就会自然吞钩,常常是筐满而归。因此也就有人认为他占的地方好,于是就抢先一步早早占领了他钓鱼的好地方,奇怪地是仍然是钓不上几条鱼来,而石富山仍然是悠悠然而来,另选一地方悠悠然而坐,搭上鱼杆鱼又自然吞钩,仍然是筐满而归。若碰上山雨欲来的闷热天气,又常常见石富山手里换了另一条鱼杆,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急匆匆赶去河边,此时节的白条鱼往往是浮在水面匆匆游来游去,还不时跳出水面打起一个个圆圆地水漂,不一回压的低低的云飘落下小雨点,水面上泛起了许许多多细微地涟漪,每到此刻一般垂钓者视线迷乱分不清鱼和雨,也只好收杆作罢,而石富山方显出英雄本色,你看他拉开架势(甩钓这种鱼是站着的,而鱼线上无有浮子)鱼杆扬起,鱼线甩落下去在水面上划出一条线,只见白条鱼急急撵上鱼钩吞住,在转瞬之间被甩落在岸上,并自动脱钩。若无有人帮忙,钓者一时并不管甩在岸边的一条条的鱼,等几十杆子甩完也不过刻把分钟的时间,岸上也就有了几十条活蹦乱跳的白条鱼,钓者放下鱼杆把鱼拣进筐里,也算休息一下,然后再甩杆钓鱼。石富山为人平和且极其开朗,每有人问询垂钓之道,总是侃侃而谈,说河中鲤鱼喜洁净,常萋栖于沙底清水有水草摇曳之处,河水平稳缓流上有稀疏柳阴光照,岸无人声嘈杂,风和日丽水位涨后回落则为更好。鱼食钓饵以小米面做的窝窝头最为适宜。而鲇鱼、黑鱼等则喜在旋涡死水泥底浑处,天气阴霾雾气滚滚更易游出扑食游乐,钓饵以蚯蚓为好。很多人听会了背熟了,但真正做起来还是差得很远,石富山又常常说:垂钓之人心要平气要和,利不可急得。但每问起钓囤鱼之道时,他却总是笑而不言,人们就说这时候他很像姜太公。
还有一位撒网高手论辈分我应叫他爷爷,在镇上也恐抛撒得很远,大网张开落下去是一个很大很在的圆圈,拉网时徐徐缓缓,还不时地抖动一下,拉上来网网鱼满,小时候爱看京戏《打鱼杀家》因此想到萧恩若能像他,就不愁缴不上渔税银子了。
其实我觉得最惬意的事还是
“下缸”捉鱼,渔缸以无色透明地玻璃为最好,透着绿色的则次之,因有的鱼会躲颜色不进缸,渔缸外形扁扁的圆圆的,上面有一个圆的口极其平整,里边放有鱼食,用细线绳把渔缸兜结住,在保持渔缸水平壮态下上边拴牵出一细线绳,再根据河水深度拴一飘浮的长浮子,用杆子挑起下到水里,以有四、五个渔缸为宜,大约每隔几分钟就可依次挑起一个轮次,几乎是缸缸不空,用缸捉鱼多是七、八厘米长的小鱼,除小鲫鱼外多是一种遍体闪着绚丽色彩的旗鱼(读音),当你把渔缸一挑起水面,鱼儿在缸里急速游曳旋转,装满了鱼和水的扁圆形的渔缸成了一个动态的凸透镜,在光照下五彩缤纷赤橙黄绿……,仿佛是自然界里一天然的万花筒,韶光暗渡意趣悠长无穷无尽。
如逢雨后上游涨水在香磨水闸处或大桥桥孔急流处,会有许多人用筛子、簟子、筐子、水桶等自制的工具从飞溅的激流浪花中等鱼,只要你把上述那些工具端着,等在那里就会有白花花地鱼自动跳进去,就像成语故事里的守株待兔,只要稍有点耐心肯定是会有收获。除此之外还有驾一溜子(一叶扁舟)带一群鱼鹰放鹰扑鱼者,鱼鹰把鱼从水里叼上来却咽不下肚,只能丢在船上,此种扑鱼方法效率十分惊人,放鹰人多为湖区专业渔民,据说一支训练好的鱼鹰值半个驴钱,但说实话我却不太喜欢看鱼鹰扑鱼,总觉得有些残酷成分。
庙有庙会,熙熙攘攘,乌河扑鱼也有一种类似的渔会,大抵在旧历五月十三稍后,麦收刚过几乎是城镇所有的沿河人家的大人小孩(女人除外)带着各种各样的扑鱼工具聚集到河上来,唯有鱼杆是除外的,也有人称这叫翻河洗湾,看吧!一排排的像鸟笼子似的罩网,三、五人一齐的抬网拉网,各种的筛子簟子纱网水桶脸盆等等。还有很多人干脆就就用手抓用脚踩,孩子们多在浅水里一屁股坐下边戏耍边用手在水里摸,也偶而摸到一条白鳞闪闪地鱼,抓出来高高地举着大声的喊叫,此时的乌河翻滚着泥水和人们的欢乐,岸上的各种家具里都装满了鱼和喜悦,到吃饭的时候是家家飘香户户美味。
风高蝉绝,水涸鱼枯,天地生水,水生自然,不舍昼夜,逝者如斯,但愿这不是梦中撕碎云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