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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来的故事

(2010-06-17 16:49:57)
标签:

生姜

泥巴

活儿

汉子

浮雕

黄桥

分类: 转帖

 

 

听来的故事

刘鹏旋

 

注:①文章转贴于丁斌教授的新浪博客。

    ②我加贴的老张近照,系我在山东枣庄青铜工艺厂拍摄

听来的故事

 



    那天去了一趟上海大学数码艺术学院的雕塑工场。

    这里原本是一家工厂,雕塑工作室是曾经的金工车间,高大宽敞,横梁上依旧架着行车。雕塑家们正在精雕细塑《延陵古城》巨幅浮雕。一穿着乡气的老者在往浮雕画面上喷水。那高梁红的泥塑浮雕,一经喷过雾状的水,红润得生出光泽,宛如沐浴着春晖,画面上那楼台亭阁、银杏苍松、近桥远帆融和得栩栩如生,气度恢弘。丁院长告诉我:老张每天要为浮雕喷四十次水,画面才不会干燥开裂,直到浇铸石膏模的那一刻。他又告诉我:老张跟着我二十年了,是个好人,苦命的人……

   丁院长与老张结缘,源自二斤生姜的买卖。二十年前深秋的那个傍晚,老张推出自己拼装的那辆脚踏车,驮上足足二百斤自家种的生姜,从邳州乡下出发,踏几十里地赶到运河码头,搭乘南行的货船顺流而下,于次日黎明到扬州湾头登岸,遂去石塔菜场摆起地摊。那天他正吃着午饭。那是临行前老婆烙的山东大饼。卷两根白梗绿叶大葱,大口大口地咀嚼,满腮的胡子跟着一颤一颤。丁院长当年在扬州职大执教,这天路过菜场顺便带点生姜回家。他没问价就抬手一指“咳,称二斤生姜。”随手一摸口袋“唷,没带钱……”便拔腿起脚。“来来来,没带钱就拿去。”老张爽口一句将他打住。他心里一楞,凝神望着对面的一张北方汉子的脸盘,那样地笑得憨直朗爽,笑口里喷散出浓浓的大葱味儿。于是蓦然想起童年记忆里那卖生姜的山东汉子——拉一板车生姜到黄桥藕池岸菜场去卖,千里之遥,徒步而至,大口吞食的也是大饼卷大葱。难道,是这简单粗糙的吃食,滋养了北方汉子任劳、憨直、义气的品质?!他的心被面前这汉子打动,给他下了定义:好人。于是问:你从哪里来?卖一天生姜能挣多少钱?可愿意跟我去学校干活儿,搬弄搬弄泥巴,一个月给你四五百块钱……老张还是那样憨直地笑着,眼眶里闪着泪光,频频地点头“好——好……”受宠若惊又巴结不得的样子。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05e8730100jxhl.html) - 2010年06月15日_大江东去_新浪博客

    老张那年三十六岁。一个种田的汉子,又与泥巴打起交道,也许这是命定——他离不开泥土。那干枯得生硬的泥巴,经他几番拌搅捶捏,变得纯熟、糯粘、柔软。他说,这与在家种地泥墙垒灶的活儿差不多。但他知道,自己干活是玩泥,老师雕塑是玩味,不一样的。打完泥巴便坐闲不住,他又揽过打雕塑骨架的活儿。老师做个示意,给个尺寸,他寻点木料一刨一削,找点钢材一锯一焊,骨架打得板板实实。他嘴上没说,心里有点不屑一顾:咱脚踏车都能拼装,干打垒房自己会盖,这点活算什么?再没事干就看着老师雕塑作品,看多了便觉得手脚作痒,没商量就帮着往骨架上打起泥坯。看那架势,一招一式还真像里手,便有学生问:丁老师,这位老师是新来的?惹得各自笑出声来。当晚,他一高兴喝酒了,高梁烧搭萝卜干,自斟自饮,瓶空了,人也醉了。

    正是这年,丁院长创作一组运动人体雕塑。可堂堂一所职大几百男生,竟选不出身材健美者来作模特。老张读懂了老师无奈的苦笑。他心里一挺,上齿咬住下唇,利索着脱光衣裤,遂去抓一把泥巴将下身那个器官涂了个模糊,然后捏紧双拳,浑身隆起一堆一堆的肌肉。那一刻,他与丁院长的目光不期而遇,几乎是异口同声“还行?”“还行!”一个本真的害羞着的老张刻进了丁院长的记忆,溶进了他的作品。

    那年临近春节,丁院长为要帐的事闹心。他有点想不明白:有些人叫你捉摸不定,请你做事时信誓旦旦,说“不差钱”,向他要帐时却振振有词,说“没得钱”。老张直白着对丁院长说:“满身书生气的味儿,还能要到帐?让我去试试。”他穿着老棉袄,腰间扎了根草绳去了。进门便一副苦脸相求:“一年的工钱还没给,等着回去过年呢。”然后,不吵不闹就是不走……果不其然,老张小施一计,便事成凯旋。从那以后,丁院长这才对憨厚的老张开始重新认识。

    去年暑假,丁院长潜心创作“延安老农”塑像,竞争全国美展。那些天老张一刻也没闲着。他铺开场子步步紧跟,点滴模仿,如法复制,与丁院长的作品几乎同时告成。丁院长特地指给我看过,倒是体量相当、造型相似、五官相象,只是那眼神、嘴角、笑颜、皱纹里,少了些延安农民的特质和厚味,多了点他自身的憨直和傻气。他得意着告诉丁院长:“每年回家塑过不少的大小佛像卖呢!”这让丁院长想起法国雕塑大师罗旦的模特卡米尔,由于长期与大师形影相随,仿制的作品竟能以假乱真。也许有一天,老张会让人刮目相看。

   丁院长和老张的交往让很多人感叹:不是师从、亦非从属关系,迄今不离不弃。2003年丁院长从扬州职大调至南京艺术学院,两年后到了上海大学。老张一路相随。这让他实现了从务农到从艺的人生跨越。他不是艺术家,却全都干的艺术活儿——从打捏泥巴、搭构骨架、浇铸制模到制作五花八门的雕塑工具。如今在这个群落里,雕塑家们偏爱请他铸模,研究生们青睐他做的工具。他本质上是一个工匠,却带有了包工头的性质——从起初每月拿工钱到后来计件包揽活儿。自己忙不过来,便带出家里几个亲人学了技艺。他原本是出来做小买卖挣钱养家糊口,却学得半拉子手艺让生活改变了模样——家里的三间泥草屋变成了五间新瓦房,老婆连连生了五个女儿,第六个终于为他生了儿子。他给取名“终利”,寓意:终于胜利了。终于,他品尝了一回心花怒放的人生得意。

   儿子是老张的命根子。当年,他拿定主张出来打拼挣钱,就是期盼老婆能为他生个儿子。一旦有了儿子,他更有了埋头苦干、省吃俭用的理由,十年聚沙成塔为儿子盖了瓦房。当儿子初中毕业不愿再读书了,他便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看着儿子将他的技艺慢慢学到手,便暗自高兴,常在梦里笑出声来。丁院长可怜他的苦心,也看着他儿子骨子里的质地不错,那天对他说:“托人说了,明年为你儿子找个艺校再去读点书,会有出息的。”这话他告诉了儿子。恰好是忙完了张家港的一组人物雕塑的铸模,他让儿子带着个好心情回去忙夏收。儿子是带着对人生的憧憬离开父亲身边的,却带走了父亲的生命寄托和全部希望——遭遇了车祸身亡。这对老张如同天崩地陷,他揪住胸襟呼天抢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最终他找到了答案:是自己为儿子取的“终利”这个名字,“终”不吉“利”。

    面对灾难,老婆只知道旷日持久地以泪洗面。老张毕竟有点文化,理性地想着自己的未来:没有了儿子,按乡间习俗就没有人为你捧骨灰,苦了一辈子还要遭人笑话。正痛苦万分愁思绵绵,好心人介绍他去了南京城郊那个偏僻的老屋,抱了一个出生刚两天的男孩,付给生育辛苦费、好心人的介绍费、路程费整整三万元。他想想好笑,人世间还真有做这等买卖的;又想想开心,终于有人为他捧骨灰了。还是他给取的名字,叫“德利”,他给丁院长作了解读:平生积德,大吉大利。

    丁院长是我的黄桥老乡,平素言语不多。不知为何兴致勃发,滔滔地说着老张的这些陈年往事,还把老张的喜乐哀愁挂在自己的脸上。他倒是说了就了了,却让我在心里搁置不下。于是记下老张的这段人生,算我与他有缘。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05e8730100jxhl.html) - 2010年06月15日_大江东去_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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