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符號學論綱
(2012-10-10 20:4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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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三日到南京參加符號學會議。
首届世界符號學大會,今年選擇在中國舉行,由南京師大承辦,並因此同時舉辦了第十届全國語言與符號學研究會及首屆中國符號學論壇。
一九九六年,我在臺灣辦南華大學,邀李幼蒸先生來做研究員,當時就希望能在世界符號學大會中加入一個中國符號學的論壇或圓桌會議,可惜其事未果。只由我自己聯繫一批朋友,在臺灣成立了中國符號學學會,尚未能參與符號學的全球對話。故如今經由李幼蒸先生等人之努力,終於能辦成此次論壇,我心中之感自是甚於他人。
名言,指語言、文字、記號、標識等關于符號學本身之討論。過去我在《中國符號學導論》中曾分言、象、數、字四個部分來介紹,于今思之,似還應加入“禮”。亦即車馬、輿服、品器、禮儀等用來象徵名分、名位,上以明貴賤,下以辨同異的那一堆符號。
但在這一部分,名墨所言,亦未窮盡,因爲還有許多未及討論的東西。如正名百物之物,就包括了鬼神。宗教中“呼名召鬼,或用符籙役使天兵天將以及招魂儀式等均與此有關,理論上還大可馳騁。
過去的研究者受外國“國民性”研究之影響,老是說中國人好面子,跟虛僞結合起來看。不知此非面子問題,乃名譽問題,而又跟歐洲中古時期騎士之榮譽觀不同,應予深入比較。
且名與實,在這一層面上,也有符不符合之問題,所謂修辭立其誠、實至名歸,名下無虛士等等。中國的人物品評,或“名士“一類對人物之稱謂,均屬此一領域。
所謂名教,正是以名爲教之意。孔子曾說“爲政必先正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而民無所措手足”。正名即名教之一端,夫子作《春秋》,而《春秋》以道名分,亦是關乎名教之事。
這不僅儒家如此想、如此做,其他各家亦然,只是分流各不相同。儒家是化民成俗式的整齊風俗,折中群言,而衷于聖人或聖王。法家則是要確定誰才是說話的人。說話者(出令者)必須是君,君出言而令隨之;若不從令,則刑隨之。道家又不然,欲以齊物等觀定是非,和之以天倪,以消除語言之差異,是ㄧ種超越的觀點。
總之,這部分主要是談言之是非、言之宜不宜。以此形成之政治,實際上也是名言政治,進行一種符號性的統治,與西方之政治實有根本之不同。因此王朝更迭,新王朝要做的首先就是改正朔、易服色。
由無名到有名,乃是名的生發史,名的存有論。老子曰:“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無,爲天地之根,世界由無到有,故重無更甚于有,以無爲道,要求人也應修持到“聖人無名,至人無功”的境界。在語言層面上,則强調無言、默。
道教又不同,設想由無到有的過程中有一個有的原型。因這個原型是一切文、一切言、一切名之原型,所以稱爲“真文”,乃萬文之文,是一切有的開端。因有了這個真文,才能生發宇宙、成就萬物,《靈寶無量度人經》將此一原理概括為:“無文不生,無文不成,無文不立,無文不光,無文不明”,正是把文視為一切存有之源的。
然而,這個設想,早在漢代,道教即已推出。但與盧梭從語言設想者不同,乃是文字,稱為“真文”,為一切有為法之基礎、成形文字之初文。與盧梭之構思,適成一有趣之對照。
我國的符號學,基本上仍處于吸收消化階段,裨販西方學術資訊者多,能在西方論述基礎上再予拓展或應用已屬難得。運用符號學方法或以符號學視野來處理我們本國事物、資料,遂成爲可喜之方向。然而,我意仍不止于此,還想如西方人發展其符號學那樣,把中國名學體系或傳統揭揚出来,以與西方做些對觀。一九九一年出版《文化符號學》以來,一直朝此努力,但精力所限,涉及者少,只談了一部分名言問題而已(事實上國內符號學者主要也只在言名方面用功),名物、名教、名聲,乃至無名方面,尚未遑致力,故特舉此論綱,以待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