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
(2011-09-19 20:3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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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古人不知友朋近況,會問:「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今人則曰:「龔君博客久未更新,不知都在忙些什麽?」
嗨,都在忙什麽呢?
事有可喜者、可嘆者、可痛者,茲分述之。
可喜的是,我《中國文學史》寫完後,銷行不惡,里仁書局徐秀榮兄說:「那就再寫一本《文學理論》吧!老兄舊作《文學散步》雖久著盛名,但畢竟是二十幾年前的東西,現在不會寫不出新東西吧?」我被他所激,只好鼓舞餘勇,答應試試。
然而簽約以來,諸事叢侳,竟不能動筆;斟酌體例,尤傷腦筋,一直找不到切入點。前兩周陳國球來北京,酒後閒談,忽然有悟,乃奮筆為之,可稱一樂。
可歎的是,我比一般學者忙。三日去參加了清華大學王寧的《全球化百科全書》首發式小型研討會。七日起北大開始上課。八日去杭州,九日在西湖國學館為該市行政幹部講了一場;談行政官員該具備的國學素養;十日為韻和書院講四庫全書概況。十四日往黃山,轉婺源,繼轉三清山,再轉衢州,十六日才返回北京。十七日又為世紀管理名家講堂講了一場。行止如此,勞累異常而乏善可陳,今則又南下珠海矣。昔曾於自傳小書中自嘲「兩肩一口,糊食四方」。如今依舊如是,述之慨然。
但真令人大生感慨且可傷可痛的不是這個,而是中秋節。
今年中秋,本擬在河南安陽辦個賞月大會,策劃多時,與安陽市反復協商而終未能辦成,浪費了許多氣力。且安陽中秋恰好也下雨,本也無月可賞。杭州中秋舉辦的若干活動,我原也有些獻替,人亦已到了杭州,卻也終究未能留下來待月,依舊返回了北京。此皆可稱為憾事。
夜深,忽得電話,說是丁亞傑的大哥,來告訴我一凶耗:亞傑帶學生去山東開會,九月九日竟因心肌梗塞,猝死於途。令我大吃了一驚。
亞傑是我初回母校淡江大學教書的第一屆學生。那時我剛教書,頗有志於陶育人才,家又住桃園,往返不便,故課餘多留在校中與他們廝混,情誼極厚,每來問學,輒相談忘倦。
嗣後他不斷深造,獲博士學位後,歷任元培、中央諸校講席,仍相過從。其妻林淑貞同樣是我學生,精敏力學,也在中興大學執教多年。兩人專業略別,亞傑以經學、思想研究為主;淑貞治詩文小說,而相濬相發,每有出人意表之創獲,是台灣中文學界勤樸有成的夫妻檔。
他們的成就,當然轉益多師,且能自出心裁,非我門庭所能限,但總仍記得我們早年論學之誼。不像大部份學生都如脫手的紙鳶,畢業後便飛得不知去向;或者自謂開宗,輒欲諱其所出;又或蟲生於木,竟常反食其木。他們的厚道,格外顯得珍貴。
近年我旅居北國,來往漸疏。但每返台,他們必聯絡諸同門相會,或單邀我小聚。聚亦無多雜話,講難論學而已。這是我最喜歡的師友相處模式,故每談皆能忘倦。我辦江西國學營時,他們也全家參與,往遊白鹿洞鵝湖廬山上饒等處。
我跟他們年歲相近,但畢竟認得他們時他們正青春年少,因而印象中也就老以為他們仍是少年。如今忽聞噩耗,真是陡然一驚,難以置信。愴焉欲作詩,起筆曰:「一人過中秋,無愁果有愁。昏然不見月,但與燈為謀。乃又聞凶耗……」,底下就再也作不下去了。
此近時可痛之事也。頃聞開弔在廿三日佛光山台北道場,廿五日中央大學也有追思會。我皆不能到,僅能請淑貞把亞傑的文章著述都寄一份來,讓我重讀一遍,以資緬念,傷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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