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史
(2011-05-07 16: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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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論近人受西方影響而生各種胡說八道,已寫八題,可以暫休。
此類謬誤,皆受西方十八九世紀貶華自高之說影響而然,未讀二十世紀中葉以後書。但因在中土久居主流地位,相關議論盤根錯節,深中人心,所以一時之間難以廓清摧陷。有些讀者以不狂為狂,反而來疑我論據未充、說理未瑩,其實井蛙觀天,不知今夕何夕,仍效九十年前五四時人口吻,可悲可傷也。
我那幾篇,也只是概說。詳細的討論,過去都以專題論文形式談過了,現在只是綜合起來,撮要發表於blog罷了。如有興趣,可找我的相關文章看。來質疑,就沒必要,徒然顯得自己笨而已。
這幾天,到了山東。遊濟南,觀泉看柳;參加文史哲雜誌六十周年高峰論壇,詩酒遨遊。頗訪石刻,並因韓猛之助,找到了一個久隱民間的武術門派:亂意夜門。相與講論,略得條理,不勝快慰。大陸傳統文化,頗傳承於民間,只是少人注意挖掘而已。
附貼論惟齋一文。惟齋亦民間振奇之士也。
季惟齋《書史》序
龔鵬程
已而過杭,惟齋訪我於龍井山莊,書陶令停雲詩為贈,闊筆重墨,神恬氣王,始知書類其人,蓋骨骾士也。
彼以讀書自樂,不慕榮利,志在聖賢。而又棲心禪悅,於漢學宋學兩不相契,欲獨造以得性天。能詩文。文由桐城入,然博染語錄雜纂與六朝麗辭等,遂在古文及四六之外自行其是。詩由江西入,頗學近世沈乙盦、馬湛翁,漸則欲上溯於唐。此在今日,何可多得哉!
述學,別有《徵聖錄》等作,此《書史》則鬯論吾中華書道者也,上下古今,旁涉日韓,米顛《書史》、陶九成《書史會要》,俱非其比,不徒為今時之傑作而已。論書取徑,亦頗異於自來譚藝者。重心氣、達性命,非茍矜技巧、堆垛知識之類;且不雜用泰西理論、附會視覺藝術。故雖譚藝之作,實為論道之書。儒佛相參,自悟其心,於古今書論中別開一格,猶此道中之達摩也。
宗旨如是,故評書以心氣高下邪正為斷,蘄於高明正大,以矯今世頹風。此與古之以人品道德忠姦評書,或標舉逸格、豔稱顛酒以反常合道者,俱似而非;與今人專技藝、不貴內養者,尤相涇渭。
至於具體史論,以鍾張王為三聖、以魏碑為上座部,謂北齊始宏開大乘,而大成於初唐歐虞褚薛;顏柳以降,劃然異道,為古今轉關。
此其大脈絡也。內中晉有兩門、唐分兩派、元有三系,清代碑學則一祖金冬心,三宗鄧完白、伊汀州、趙撝叔,猨叟、廉卿、乙盦、缶盧,略如宋之蘇黃米蔡云云,乃其小區分。書史古今之變,由此不難概見。
而惟齋之說,又不徒恃此宗旨準繩及大框廓大架構,立理限事,挾天子以令諸侯。於歷代書跡摩挲遍考,穿穴典籍,輔以遊旅目驗,用力甚勤,獨見遂夥。評述書人書事,輒多可觀,有迥不猶人之慨。方其與昔人書評反覆詰辯之頃,如聞魏晉人清談,未嘗不使人忘倦也。
其中辯難尤切者,為阮元以後尊碑抑帖、重南輕北之說。康南海卑唐而重北魏,惟齋則尊唐而崇北齊,故於清人之碑學亦不謂然。然並不因此而遂為帖派,歸趣蓋在隋唐南北混一之際。此與今人之反清人北碑說者又不相同。如啟功先生論書絕句,既譏碑刻多是刀鋒,又薄棗帖翻摹失真,以為俱不及墨蹟可據。夫今之考古搜遺,大勝於古,照相彩印,復極精良,以此鄙薄昔賢,未免勝之不武。傳世碑帖,韻趣亦有在墨蹟之外者,曷可盡非?兼資為善,斯為可矣!惟齋於碑帖不偏執不遍棄,或得其中者耶?
《書史》之作,宗旨綱維及其持論大要約略如此,讀其書者,將嘆其能發明吾國書學之奧也。其持論,有過於駿利者、過於獨斷者、語病者、溺於禪者、考證可商者。則一家之言,通人不廢;群玉之山,文采可觀,吾必以茲為藝林龜鑒焉。
辛卯穀雨廬陵龔鵬程序於燕都小西天如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