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在医院，有些倒霉，因为遇上医院的医疗纠纷，领导班子被搅得昏头昏脑，项目的进展也严重地受到影响。病人家属处理问题的方式相当极端，开始是医务科的干部挨打，后来是院长办公室被堵没法办公，随后是网络上几十个人轮流发帖对医院进行攻击，市政府和卫生局迫于压力到医院施压。我们知道，政府职能转向服务型政府的地方，政府官员最怕的是群众上访和网络宣传。我不得不说，这次好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行动”。

事情似乎很简单，有位小孩看病，流感样症状，在医院看完之后拿药回家了。两天之后，病情突然加重，到医院后呕吐、昏迷，抢救无效，经检查是有颅内血肿。从医学的角度好像发现不了有何失误，首诊的医生也是具有相当丰富经验的儿科副主任医师。病人家属闹事的理由是医院开始没有给病人查CT，初诊的时候病人要征询过医生的意见是否要查CT。

我们知道，每个地区三级医院的评审标准里都有严格规定CT和MRI检查的阳性率，目的是为了控制无畏的“大检查”。我们无法考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病人初诊的时候没有检查CT，也无法确定病人最终的血肿与最初来院就诊病症的关系，但是病人家属有他们自己的“逻辑”。如果说病人是客户，客户是上帝，上帝说的肯定是对的，那么，我们只能承认，医院的管理就是错的。

医院的管理真的错了吗？控制“大检查”，降低病人费用是中央的政策，是地方的规定。能够降低CT阳性率的唯一途径就是医生根据病情判断尽量少开CT检查。如果哪家医院能够因为中央的政策或地方的规定少开CT检查，我们要为这家医院致敬，因为有社会责任感的领导，因为有高尚的医生。但是，有社会责任感的领导面对的是现实的无奈，高尚的医生面对的是被迫的赔付。

当年我在医院进修的时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告诉我：“医生对于病情的判断是基于一种概率，如果99%的可能性是不会发生的事，就当不会发生处理”。这位老教授之所以受到尊敬，是因为找他看病总是花最少的钱，总是能够解决问题。花钱少是因为有些病人认为自己有病的并不一定真的有病，但到了大医院看完之后，老教授一句话就放心了；有些病能吃药解决的就不用打针，能用药解决的就不用开刀，能门诊手术的病人就不要住院。能解决问题是因为敢于手术创新。每一次手术都可能碰到特殊的问题，比如没有扩张的胆总管被切掉一段，这种意外问题书上没有提供过解决的办法，需要敢于利用自己所学设计手术方式，这种手术方式99%可能成功，你就大胆地做。

但是，法律问题不允许99%，病人的要求也不允许99%。如果可能失败，哪怕是1%，而且你明明知道，病人也可能知道，结果偏偏发生了，医生倒霉，医院倒霉。所以，有风险的手术尽量不做，有风险的病人尽量不收。还有就是被迫多开检查，为了尽可能少的发生1%，或者说把1%降到0.001%，这就是“大检查”的现实困境。

解决“大检查”的方法很多很多，但所有的方法都没有实际的推行效果，可以作为学术用于交流，一旦把部分有效的控制办法形成了文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医学的倒退。这种困境还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