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芍药遍地,红极成灰”之句,内心里很喜欢,细细品味其中的意蕴,芍药的淡淡清香便悄然萦绕心头。
忽然间有考证芍药的兴趣了,不期然得到了最早记载芍药的文字出自《诗经》,又是《诗经》,反倒叫我有了舍此其谁的安然。
有关文字是记载在《诗经·国风·郑风·溱洧 》里的。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两情相悦的男女,离别之时,总要互赠信物。现代相爱之人多互赠项链戒指,也有赠花的,出于个人喜好,不一定在乎花语。我国古代男女交往,则大不同,多是由男子将芍药相赠于女子,以表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因此,芍药自古又被称之为“将离草”。
纯粹的馨香营造了柔和的离别,时间似一把灵巧的刻刀,在人们的心上塑造出来了美丽的忧愁。
芍药还有其它别名:离草、余容、犁食、可离、红药、没骨花、婪尾春、黑牵夷等。可见之《韩诗》内传、《吴普本草》、崔豹《古今注》、《胡本草》、《清异录》《本草纲目》等。其义都难脱惜别的情愫。时至今日,芍药的花语仍然是: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真可谓当之无愧的多情之花。
芍药发源于黄河流域,其栽培的历史极为悠久。早在三千多年前已成为观赏植物,汉时的长安地区更是被广为栽培。略早于与之并称为“花中二绝”之一的牡丹一千多年,堪称花国中的“元老”。昔日情侣惜别之时,常以之表示深情厚意,故《本草纲目》说:“此草花容绰约,故以为名。”民间历来推崇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芍药由此一举确定了它“一花之下,万花之上”的地位。但历史上盛产芍药的地区常随朝代的变更而变迁,隋唐之后便几乎固定在扬州了。刘颁的《勺药谱·序》中说:“天下名花,洛阳牡丹,广陵(即扬州)芍药,为相牟埒”。《本草纲目》载:“芍药……处处有之,扬州为上”。周文华《汝南圃史》称述“扬州之芍药冠天下”。陈淏子《花镜》中也认为“芍药推广陵者为天下最”。
我们新疆也出产芍药,其花为红色。在新疆北部的阿尔泰山区较为集中。我第一次认知芍药,当在十一二年前。单位结队到阿尔泰地区的喀纳斯湖旅游,一带队者于半途突叫停车,片刻于山道旁摘得一簇绿叶相伴的红花欢喜而归,始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芍药了。不知什么原因,我也跟着莫名地兴奋。似乎在哪里早就见过了,也许在北京吧?或是郑州,抑或在梦里,却总也理不清思路。
芍药花容美好,天生丽质,雍容华贵,兼具色、香、韵之美,堪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媲美。但我认为,天地与它独得的优势是,美名不惊,传奇不朽。就芍药和牡丹相比,我更喜欢芍药之宽和,因为它不仅身心皆美,而且眉目浅笑之间,云端中立得,浅草里伏得。与此相比,香气相浓,花瓣金玉粉雕的牡丹太过娇贵了。
《开元天宝遗事》中有个与芍药有关的故事,后来经人渲染扩张,竟是悲剧的结局了。故事说的是芍药因姿色超群而险遭横祸,无论是功是过,她都难逃薄命的不幸。在民间的童话里,这支情人手里不言胜千言的解语花却不负众望地得道成了仙,陪伴一个孤老种花翁,为种花翁的罹难舍命,这仙倒是纯净的比人更娇弱,比水更让人怜爱。
古人素以“立如芍药,坐如牡丹,行如百合”来形容女子的出众气质。若论谁更符合这种气质,我总会首先想到史湘云。《红楼梦》里有一段出彩的文字,史湘云卧在石磴子上时,被四面的芍药花瓣飞了一身,她跌在地上的扇子也被落花埋殁了,这情景顿使读者惊为神来之笔。
历代诗人也为之倾倒,并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名诗佳句。唐代韩愈的一首七言绝句《咏芍药》:“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龙。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九重。”充分表达了为芍药的美态所陶醉,有一种身在天堂的感觉。与之相比,我更喜欢北宋秦观的《春日》:“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五一节的第二天,我与几位朋友结伴到塔城地区额敏县的山里挖野葱,当地朋友带的队。我们挖得野葱返回时,见负责做饭的那几位当地朋友近前的水桶里泡着芍药,因地气的缘故,未见花儿开放。芍药的枝叶间,可见大小不一的顶尖泛紫的花骨朵。当地的朋友告诉我们,回家泡上十来天,就可开花。我内心十分不落忍,朋友都是爱花人,倒不如就让其自由自在地生长在山野里,饱受天地的日月精华,那才能使其开放的鲜艳无比。只这一点,那些朋友们便不是真正的爱花之人。如此一念之闪,一天的好兴致便荡然无存了。虽然有这一插曲,但听那些朋友将芍药叫做野牡丹,十分不解,牡丹和芍药根本是两种植物呀!回来做了一番求证,才明白,古时候,牡丹和芍药是不分的,诗经里的芍药也许就是牡丹,因为那个月份盛开牡丹。后来因了木芍药和草芍药的说法,木芍药就成了牡丹,草芍药就成了现在所说的芍药。看来一些遗风,更多地保留在了偏远地区。
诗经里的芍药,我更愿在内心里相赠。
见《新疆石油文学》2010年第2期
2011年入选新疆人民出版社《新疆石油文学作品精选》(2010)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