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的北漂（八） 确定团聚目标

刘称莲

1996年的五一节假期，我回了趟家，探望家人，也参加了侄女的婚礼。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先回娘家参加了侄女的婚礼。

在侄女的婚礼上，我家的亲戚们包括我父母才搞清楚我去北京的真实情况，于是一片唏嘘声。

我父亲和母亲两个家族都是祖辈务农，在两个家族中，直到我这一辈的女眷中，我是第一个吃国库粮的，而且还是大学生，大家觉得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我却丢掉了铁饭碗跑到北京去打工，将来又领不到退休工资，大家都为我捏了一把汗，也为我感觉可惜。

我爸的话是比较刺激我的，他说：“小妮（我在家排行最小，我爸一直这样叫我，普通话其实并没有感觉，用我家乡话叫才有昵称的感觉），你这是不忠不孝。我和你妈供了你那么多年，你跑那么老远，将来我们老了想见你得多难，你想过吗？你还把国家分配给你的工作给丢了，这就是不忠呀！“

我爸说的前一点，我有很深的体验。因为远离家乡，父母老去的那几年数我照顾得少。每次他们给我打电话问我啥时候回去，我总是无言以对。因为我明明知道他们是想让我回去，可我又回不去。在父母最需要子女照顾的时候，我没有尽孝膝下，这成为终生的遗憾和愧疚。

我爸说的后面一点，如今我用更大的贡献弥补上了，这是我比较欣慰的。可惜的是他去世之后我取得了这一点点成就。我爸去世前两天我回去看他，拿着我写的第一本书给他看，他担心地问：“小妮，写书可以养活你吗？”我当时告诉他我还有别的工作。如今，我可以养活自己，总算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

做为爸爸最小的孩子，我自己感觉是得到父爱最多的那一个。爸爸对我的影响非常大，他身上的很多品质我拥有，且是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现在我知道爸爸其实在怀疑他自己，因为他并不十分清楚他的女儿和他毕竟不一样。

在侄女的婚礼上见到先生的那一刻，我心疼了。他穿了一件蓝色的旧T恤，虽然刮了胡子，脸看上去还是又黑又瘦，很沧桑的样子。3月22号底到5月1号，一个多月，是我俩结婚后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在众多亲戚中见到他，我们不便多言语，感受则很微妙，似乎还多了一份生分。

侄女的婚礼结束，我俩一起回婆婆家去看女儿。

去婆婆家要走五六里的山路，我俩爬到半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哭着向他说出了我的孤独和思念，他当时说如果实在难受就回来，反正学校工作还留着呢。可我感受了一下，觉得还是想继续留在北京接受挑战，我希望的是他和女儿可以尽快北上，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看到我们俩进门，女儿躲在奶奶怀里，怯生生地看我，叫了好半天也不好意思到我跟前来。奶奶节俭，只要孩子在她跟前，总是让孩子穿着最破旧的那一身衣服。所以，我看到女儿的时候，她活脱脱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土孩。再加上那怯生生的眼神和躲在奶奶怀里的样子，我差一点掉下眼泪。

我想，很多把孩子寄养在老人那里的妈妈都会有同样的体验。

虽然女儿一岁半就开始跟着奶奶，但我县城上班的时候最长两个星期会回家看她一次，只要有节假日，我们也会把她接到城里。这一次分别是她出生后时间最长的一次，因为走之前我没有敢回去看她，所以我们娘儿俩分开的时间比和她爸爸还要长十多天。

熟悉起来以后，接下来的两天，女儿就再也不愿意离开我，我走到哪她跟到哪，小嘴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恨不得把女儿揣在衣服包里，一直带着她。

五一假期很快结束，和先生商量好，他尽快把单位的工作交接好就到北京，8月份我们接孩子到北京上幼儿园。

跟女儿在一起的那两天，我不断告诉她过些日子妈妈就会回来接她去北京上学，到时候会带她去动物园看老虎、狮子、熊猫、小猴子……当时，小家伙对北京的动物园充满了向往，因为她从小喜欢各种小动物。住在村里，她跟人家养的牛、羊、狗、兔子都特别亲近。

再一次回到北京，小院里那个考研的姑娘退房了，我就把西南角那间7平米的小房子租了下来，准备迎接爷俩的到来。

虽然还是一个人吃饭、睡觉，上班、下班，心情已经大不一样。之前，人在地上，心飘在空中，魂不守舍。现在想着一家人即将要在一起，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内心也变得欢喜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