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的心事

刘称莲

七夕，思绪天马行空地飘飞到遥远的童年和家乡……

       我是在北方的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那年月没有电灯，大人们吃过晚饭没事，喜欢坐在院子里乘凉说闲话。孩子们喜欢铺一条麻袋躺在院子里，听大人天南地北的聊天，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心生无边的遐思。

夏天的星星繁多，也很明亮。妈妈告诉我，由许多星星组成的那一条亮带子就是天河，牛郎跟织女就被阻隔在这条河的两边。

如果仔细看，在天河的一边，有排列整齐的三颗很亮的星星，中间那颗最亮。妈妈说，那便是牛郎用担子挑着他的一双儿女，隔河望着织女。在离三颗星不远的地方，一群星星组成了一个棱形，妈妈说，那是织女从河对面抛给牛郎的织布梭子。在天河的另一边，有一颗亮亮的孤星，那就是织女星，在她的旁边，三颗星星排成一个弓的形状，妈妈说，那是牛郎隔河扔给织女的牛舌索（牛耕地时套在脖子上的一种工具，两根绳子拴在两头，用来牵引耕犁）。

躺在麻袋上看那天河，看那织女和牛郎的时候，总有许多疑问，大人的回答也仅限于传说中的故事。

曾经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王母娘娘不让织女和牛郎在一起。妈妈说织女是天上的仙女，天庭有规定，神仙和人是不能成婚的。大约是因为母性的关系，每每讲牛郎织女故事的时候，妈妈总会来一句“一娃一妮没妈了，怪可怜的。” 妈妈不识字，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就嫁给了爸爸，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的孩子们，也难怪她总是心疼织女的两个孩子。

最激动我心的事情是七月七的鹊桥相会。据说每年的七月七日，所有的喜鹊都会飞到天上，它们用身体在天河上搭起一座鹊桥，供牛郎和织女相会，那天在地上是看不到喜鹊的。大人还说，七月七的晚上端盆水放在院子里，便可以在水里面看到牛郎和织女会面的情形，而且躲在葡萄架下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因此每年七月七的白天，我都会留意喜鹊，说也奇怪，那天的喜鹊真的很少。晚上我也总是端盆水放在院子中央，很仔细地在里面找牛郎织女的影子，总是在盆里里看到另外的一个天空。至于在葡萄架下偷听，试了又试，总也听不到，以为是伙伴们太多，声音太杂听不到，所以我每次都要等到很晚，小伙伴都去睡了才去听，可是除了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和槽上老牛吃草的嚓嚓声以外并没有别的声音。

在没有书籍没有电视的童年，这是最早也最多听到的爱情故事。那个时候，看着村里的大叔大妈哥哥嫂嫂子们男耕女织，其乐融融，默默在心里想象自己有一日也会披着大红绸子做的披红骑着大马嫁给邻近某个村庄的一个小伙子，给他生几个孩子，日日在家里缝洗做饭，等着在田里劳作的他回家。也想着一定要守着我的孩儿，绝对不能让他们像织女家的儿女那样受苦。

哪知道 ，长大了志愿也变了。看不上了山沟沟里男耕女织的日子，拼命地努力把自己变成了城里人。

在城里，地上的灯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林立的高楼也挡住了视线，把天空变得狭小，偶尔抬头，在雾蒙蒙的天上也难找到天河、牛郎和织女了。我的孩子听到的故事也从牛郎织女变成了灰姑娘、小红帽和睡美人，还有更多或近或远或上天入地或飞虫走兽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丰富多彩却少了一份安宁。

铅华洗尽，那个氤氲着花香、果香、草香的院子里依然躺着一个小女孩，仰望星空，脑际幻化五彩的丝带，编制美好的情与爱。

                                                                                       2016年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