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粮(2839字)
(2023-04-29 12:53:06)分类: 散文画廊 |
卖粮(2839字)
文/张林
1
今天周五,是老虎岗集市。离过年,没几天了,苞米出不了手,年前的几份紧“饥荒”,就没有着落。
一早,妻就磨叨,说看看能不能卖了,要不,文化小权和刘财说不上哪天钉上来,都是当年的机耕费。她急,我比她还急,“饥荒”一天不还,都睡不安稳,没“饥荒”的日子最舒坦。
粮库那儿,一天也收不了几车,卖点儿粮,得排好几天号,靠不起。价格听说还可以,能卖三毛一二。同事马书臣也收苞米,三毛钱一斤,一麻袋扣八斤杂儿,能勾两毛八九的样子,拉到那儿就卸。
比较一下,每斤少卖个一分二分的。往马书臣那儿拉,比粮库强,粮库那儿还要过大筛子呢。我试图雇个泰山车,往马书臣家拉,附近许多泰山车主都不干,我便赌气回来了。
原本来家,想上市场买点儿小米和大米,让妻跟着,她反而还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我又打消了上市场的念头。家里实在没啥吃,就吃苞米面和苞米碴(应该是米字旁,因为打不出来,只能用这个别字代替了)子,过年啥也不买,没钱!
妻见我不去市场了,气呼呼地把穿好的鞋子一脱,上炕里了,扯过一床褥子,倒炕蒙头生起闷气来。我也赌气走出了家门,心事重重地去了马书臣家。看看能不能碰到去卖苞米的,在那儿雇个泰山车。
见有一辆泰山车停在马书臣家的院里,我便走上前与车主搭话,说明意思,车主还算挺好说话,我们商定拉一车苞米给三十块钱。
我让马书臣借给我一些袋皮,想回家装袋子。马书臣支支吾吾没有撒口,他说他说了不算。听说文化乡的季明来了,他是股东,我找到季明,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说不算个啥事,跟马书臣说一声就行。我说,马书臣说,得和你说。季明笑了:“这老教圈子,真是的。”季明跟马书臣交代了几句,马便答应了,告诉他姑爷给我拿了袋皮,我一共借了四十个袋皮。
车主姓李,人挺和善,来家跟我忙了一个多小时,把袋子装好了。装袋子容易,可是往车上整就难了。我临时求了邻居秃脑瓜盖子、于成双和后院的常老七帮忙。
装完车,拉去,见到马书臣的儿子马延东,他说苞米掉价了,两毛九一斤,我好说歹说才勉强三毛钱一斤。这也得回来家装袋子前,我跟季明说了,季明答应三毛钱一斤,不然,也就两毛九一斤了,因为马延东根本就是“江北的胡子——不开面。”
总共六千四百多斤,扣杂扣了三百多斤,袋皮扣了多少不太清楚。在卸车时,几个袋子开了,撒地下一些,马延东估了一下,说算一百斤吧,于成双说,一百斤可得多,干脆扫成堆儿,量量吧。结果一量,二百二十八斤。这个马延东,给少估了一百二十八斤,得回量一量,这也真得回于成双,他经常替人收粮,极有眼力,要不,又得瞎了接近四十多块钱!
算账时,开了欠据,总斤数为六千零四十,三毛钱一斤,共一千八百一十二元。当时,我跟付款的钟某说,看看记斤数的条,他说差不了,不用看了。钟某告诉我明天来取粮款。
出了屋,和于成双、常老七一同回来。我告诉妻,准备饭菜,死冷寒天的,这顿饭咋也得吃,他俩也真是受累了。这顿饭,还真没花多少,总共花了三十来块钱。
粗略地算了一下,雇车花三十,吃饭花三十,扣杂扣了九十多块钱,总共一百五十多块钱,这样一勾,苞米每斤两毛八不到。真是挺亏,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来到年了,等着钱用啊。
看来年前,苞米也就这个价了。
听说,马书臣那儿,从明天开始苞米就两毛九一斤了,如果这样,明天卖更亏了。
今天,于成双办了两件好事,能省下七十多块钱,一是撒地下那点儿苞米,他主张量量,结果多量出一百二十八斤,这就四十多块钱;二是装车时,车主建议匀两车拉,怕车打误,成双说,不要紧,都装上,车误住就用人推或找车拽,这少拉一车,又省下一车车钱三十元,这次卖苞米,这七十块钱差一点儿没损失掉。这功劳,当然归功于于成双。
于成双这小子,别看平时老实巴交,办起事来,倒挺心细,了不起,为他点个赞!
2
今天是岳母生日,我说给她二十块钱算了,现在家里钱紧,实在打不开点儿。妻说太少了,说她给,乐意给多少给多少吧。我心里有气,妻总是这样,要脸要腚的,穷装。我赌气走出了家门,寻思老早去马书臣家,把苞米钱算回来,好马上去文化乡把几份紧“饥荒”还了,没等我到马书臣家,妻也随后跟了过去。
我看她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但跟前那么多人,我是强压怒火。
算账时,付款的钟某说:“昨天多算了二十斤。”我问:“哪块儿多算了?”他说:“少扣了十个袋皮。”我问:“多少个袋皮?”他说:“五十个袋皮。”
我说:“昨天一共四十个袋皮,怎么又出来五十个袋皮呢?”他说:“这事,得和马延东说。”
马延东说:“是四十个袋皮。多给算了十个。”姓钟的这个无赖说:“没错,不是那么回事!”我说:“拿小票查查吧。”他说:“撕了!”
我找到马延东,他又往钟某那儿推;我找到钟某,钟某又往马延东那儿推。见到马书臣,我说明情况,马书臣说好说好说,让我晚上过去。
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得马上去文化。
到文化,把欠大嫂的钱给了,权没在家,把钱给大嫂了,让她代转。欠爸的三百也给了。刘财家没人,欠他的机耕费没给,告诉大哥跟刘财说一声,我来送钱他不在,等哪天我再来算。
来家,岳父家刚好开饭,妻说,欠老太太一百,还老太太,她没要,说等一会儿吃饭时再给,就当给她祝寿钱了,我没说什么,只得由她。
整顿饭,大家都很高兴。
饭后,去马书臣家,他支吾道,当时就该整清楚,他儿子马延东也说,这是现金员的责任,显然他也在相互推诿。我去找现金员钟某,他回文化了。
我再次找到马延东,因为他是量称的,话不投机,和他吵吵起来了。见没任何结果,我只能明天再找钟某了。
来家,一头倒在炕上生闷气。其实,不是在乎这六块钱,这不是拿我糊涂吗?本来,咱们有理的事,怎么就没理了呢?
老百姓种地、打粮不容易,卖粮也难。粮食不让放开,粮库独家经营,价格压得极低,有粮无处卖,一车车浸透汗水的粮食,通常是以极低的价格卖掉。说粮食不放开,那只是文件中的说法,谁说粮库独家经营了?人家马书臣还不是以安达一粮库的名义设点抢收粮食从中渔利?
往年,钱都流到了粮贩子的腰包;今年,巨额都流进了同粮库有特殊关系的人的腰包,最终,苦的还是老百姓。真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3
早饭后,计划再次去马书臣家收粮点理论,妻劝我,去也不会有啥结果,还不如先去后院打一会儿麻将了。妻的话,有道理,也正合我意。
刚玩上,大舅哥亚文就来了,他说卖苞米来了。说他见到了马书臣,马告诉他,让他转告我,说我不用过去了,差那十个袋皮钱他往后给。
也好。
马书臣最终还算说个人话,对此有个交代,不然,我当然还会去讨个公道,即便不一定有个结果,起码对收粮点影响不好。马书臣知道我的性格,我一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马书臣的这个说法,也算暂时平衡了我的心理。
世间万事,搬不过一个理字,马书臣不是个傻瓜,如果我一再坚持,对他的收粮点必然会带来负面影响。
不是为差那六块钱的问题,我争的不过是一个理字,既然马书臣做了让步,有了理亏的表示,咱又怎么能得理不饶人呢。
就算以后,马书臣从自己腰包里掏出六块钱给我,自己真不能要,我不能因为这六块钱,失去了同事之间的友情。
打了一天麻将,手气还好,战况极佳,赢了二十四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