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女”掉进了泡沫

文/谢宏智

     她说自己是美女，大家就叫她“美女”。她丈夫教中学，她高中毕业，学校照顾，让她在学前班代课。

    “哟，说什么哪？是不是......”我们正聊天，她来了。

    “美女----”大家一起拖长声，完了沉默不语，都睁着眼看她。前天，满凤不知说了句什么话，被她传出去，弄到隔壁的张姨对满凤很大意见。她是典型的“包打听”，也是典型的“小喇叭”。什么话一到她嘴里就变得很神秘，老师们偶尔被她弄得满城风雨、神经兮兮，起了矛盾。她在一旁哈哈笑，别人找她，她显出一副很无辜、很无奈的样子，还要拉人对是非。大家都怕了她。

     “哪，还你钱！”她的声音好响亮，尤其最后一个字。看大家都不说话，没趣，走了。甩两下乱蓬蓬的头发，高跟鞋一颠一颠，两瓣肥屁股扭来扭去，就像后胯揣了两头小猪，左拱右拱。大家吐了吐舌头，互相眨巴眼睛笑。

    “咦？怪了！”大家瞧着我手里的二十元钱，“看看，是不是真的。”对着亮光一照，是真的。这就怪了，“美女”借钱向来都是忘了还的。有时数额多点，找她要，她皱着眉头前前后后“回忆”半天，最后对方赌咒发誓真的没有还，她才半信半疑的将钱给人家。这次怎么回事？变得如此大方，竟学会了主动还钱，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第二天。大家发现“美女”一下课就赶紧往家跑，上课铃一响，又鬼鬼祟祟溜回办公室，一连几次。下午，上课铃响，学前班没人上课。“美女去哪里了？”主任到处找人，最后在她家电脑前找到,原来她在炒股。主任喊她，她暴跳，猛想起还要上班，揉揉红红的眼睛。主任批评她，她不服气，在办公室大喊大叫：“迟到一次有什么了不起？！看股忘了时间嘛，又不会天天这样。”她还笑主任老古板，跟不上时代，断言他将永远穷下去。

    哦？原来她炒股赚了钱，难怪，今非昔比了嘛！她过去从不在外吃饭，别人请她也尽量回避，说怕感染“禽流感”、“猪流感”，如今却一反常态，家里时常不开火，到附近小饭馆吃饭。“美女，今天又赚了多少？下馆子？”“是呀，赚了二百五，吃掉伍拾，还有二百呢。”“这么好赚呀，一天二百，一个月六千，挣得比你老公还多几倍？”她不由自主笑开了花，那架势，比洞房花烛夜还甜蜜十分。她老公整天耷拉着脑袋，听说美女动辄对他吆三喝四，尤其看盘时，一定要泡茶伺候，激动了还要去买袋瓜子，老公得坐在旁边接瓜子壳，不许睡午觉，陪着她一起兴奋。如果K线向下走，她就死命拍老公的头，揪住耳朵和头发，直到那根线拐过头来才放手，弄到他老公在课堂上流了几次鼻血，差点休克。性生活似乎也不正常了，那天赚得多，“美女”上床，就翻来覆去折腾他，几个小时下来，她高潮不退。完事后，老公还要强忍着一波接一波的困倦，陪她算算多少年能赚多少钱，同她一起规划赚到钱怎么花。

    走路一阵风，皮鞋踩得呱呱响，头昂得老高，后胯下的两头小猪也拱得更厉害，“美女”真的扬眉吐气了。有人同她家长里短，她说没意思，讲柴米油盐，她咬牙切齿，说为了维护“和谐”，以后谁都不许背后飞短流长。她张口闭口都是“股”。学校有两个三四年股龄的“知音”，她一看见，就毫不犹豫、唾沫四溅的开讲，几分钟后，她的声音完全淹没所有声音，直到嗓子冒烟、沙哑、力竭。在宣扬自己战果的同时，她往往特别关心一下同类，一听说对方亏了钱，就说亏得不算惨，可能还要亏，同时极力推荐自己的股票，如果买到一样的，就说跟着她买没有错。几个老股民烦了，远远看见她就躲，她只好拉帮年轻人，每天请他们吃雪糕，并耐心听她当天的股市播报。“美女，赚了多少？”谁与她打招呼都是这句。“不多，不多，到现在才三千。”她扬起眼，“本钱太少，赚不多。”为了赚更多的钱，她打电话去娘家，一下借了十万，并答应一年后归还二十万。

    中午，一点多钟，我们正在睡午觉，突然传来“美女”猪嚎般声音。我们赶紧过去，大门是关的，推不

开。嚎哭在继续，怎么办？大家一二一，撞！门开了。桌面、椅上、地上四处都是键盘和鼠标的碎片，台式电脑仰面朝天斜躺在办公台，屏幕上的K线正在表演十米跳台。她老公高高的挽着袖子，很明显事前正在洗衣服。他将“美女”整个按在了大大的洗衣盆里。

    “叫你炒，叫你炒，妈妈的，昨天手机挂屁股上被人抢，今天又给老子亏了一万多。还每天......”她拼命挣扎抬头，老公用力往下按。

    盆里堆满五颜六色的泡泡。她差点窒息，大口大口喘着气。污水飞溅，泡泡飞扬，停在冰箱上、灶台上，挂在天花板上，有的在半空中爆碎，整个房间溢满了泡沫的气息。

                                     2009年5月31日于广东惠阳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