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艾叶香
文/谢宏智

哥打电话,说妈病了,想见我。我风风火火,从广东淡水赶回安徽老家,已是端午节前一天傍晚。
处处飘着艾叶浓香,家家户户门楣的边角都挂着菖蒲或艾枝。三年了,老家没有一点变化。偶尔碰到熟人,礼节性打招呼,他们的语气有些惊诧和疑惑。
哥和侄儿在客厅看电视。嫂子和妹在厨房,用荷叶包好小麦粑,放在大竹筛里,等全部包完,就拿到竹笼去蒸。
“妈,您病了吗?”妈坐在床沿,脸上爬满皱纹,我低头抚着妈青筋爆出的手。
“是呀琦儿,你在外面老不回来,难道要把妈憋闷死吗?”妈的眼中有泪光,“现在你回来,妈的病就好了。”哦,妈是心病,因为我。妈告诉我,明天秋丽会来。“你们用艾水洗个澡吧,一切都过去了。”妈恳切的看着我。秋丽是妈的娘家侄女,妈告诉我,她已经嫁给继生了。继生?我咬紧了嘴唇。
他暗恋我,我不喜欢他。那个月白风清的夜,是他,继生,撕碎我的衣服,撕裂了我的肌肤和灵魂。我喜欢立明,他幽默、刚毅、执着,我们相爱一年多。可是,继生就这样把立明从我身边赶走。立明的眼里满是失望和怨恨,甩过一句硬邦邦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我不敢看立明的眼睛,伤痕累累,满心疲惫,告别母亲,去广东打工。
嫂子在喊,小麦粑蒸好了。热腾腾,莲叶和小麦的香味混合着,逸满整个客厅。我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吃小麦粑,一边聊天。前几天,隔壁的老财叔死了,是得脑溢血死的。大家很感慨,他死时六十岁都没有满,谁都没想到。我心一沉,倒不是因为他死。他是继生的舅舅,继生追求我,是得到他的暗示。哥哥说,老财叔当队长时很凶横,做了不少过分的事,他是被很多人诅咒,在恐惧中死去的。
端午节。村口的大路上很热闹,妇女们领着孩子回娘家,走亲戚,愉快地打着招呼,孩子们欢乐地嬉笑着。午后,秋丽过来了。她个子不高,丰满而圆润,皮肤有点黑,但很光滑,说话干净利索,她是一个漂亮、能干而善良的人。嫂子说她很勤快,很会持家。妈叫她吃晚饭,并在家里歇夜,她答应了。她说我几年才回来,要同我好好说说话。
吃过晚饭,边看电视边闲聊。“丫头,给美琦洗个澡吧!”妈的口气不可置疑。我知道妈的用意,但不好意思地推辞着。秋丽是无辜的,继生的过错为什么要牵扯到她的头上呢?秋丽很顺从,将大澡盆端到妈的房里,又拎过一提桶热水,妈抱来一小捆艾枝,关上门走了。秋丽小心地插好门,把艾枝浸泡到热水里,整个屋子顿时弥漫着浓郁的艾香。“我给你脱衣服吧。”她的声音很小。我闭上眼,呆呆地站着,有点不知所措,任由她解开一颗颗纽扣。睁开眼,她也脱了衣服,竟然跪在我的面前,她的脸上挂着很多泪珠。我赶紧牵她起来。我们对坐在澡盆里,她伸出小巧玲珑的手,轻轻的将水招到我的身上,然后柔柔地抚摸着我,脸,脖子,肩膀,前胸,背部......直至全身,她满脸虔诚,仿佛每一下都抚平了一道伤痕。她微微颤抖,一直在啜泣,乞求我原谅继生,说他是一个好人,他真的很爱我,爱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那件事。可那是老财叔帮他出的主意。“你走之后,继生曾发疯地找舅舅算账,说美琦不原谅他,他就不会原谅舅舅。” 事情已经发生了,老财叔已经死了,又能怎么样呢?看得出,秋丽很爱继生。水凉了,艾香更浓了,我什么都不想,随思绪在满屋的艾香中弥散,弥散......
早晨醒来,身边的秋丽已经走了。穿好衣服,浑身清爽了很多,仿佛刚刚从一个忧伤的梦里走出。窗外的阳光很清新,很艳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母亲在大厅和人说话。
“昨天。”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呀?
“回来做什么?又没到收割的时候。”
“妈妈叫我回来相亲,听说美琦也回来了。”
“相亲就相亲,还找美琦干什么?”
“不,我......”
是立明,就是立明!我冲了出去。妈看见我,说到厨房准备早餐。
下午,我和立明登上了去惠州的列车。妈送我们到车站。列车开动了,妈使劲挥着手,脸上带着高兴的微笑。
2009年5月29日于广东惠阳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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