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
(2009-06-03 00: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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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视读笔记 |
2009年6月2日
现在的文人,除非刻意炒作,难得臧否时人,做老好人的居多。也许是书信的缘故,止庵《远水》中对时人却多有臧否,有些还颇尖锐。如对季羡林,就认为是高估了,认为其与张中行都属“才尽”之辈,李季、阮章竟、严晨等则压根无才,“根本不曾明白过诗为何物,连诗的门在哪儿都没有找着呢。”郭小川、贺敬之“好像有才,别人亦以为他们有才,实则都是假的。”(2000年11月22日致黄福群信)。黄裳则“很有书的学问,但他只有光谈学问时才好,若是说别的则经常是代表集体说的,这时的他就丧失了自己。我不大信服他的见识。”故黄书中仅觉得《清代版刻一隅》和《来燕榭题跋》好,“其余的都不大以为然,有时甚至有点反感。一是思想上往往很左,一是文字上常常抒情。”(2000年5月30日致黄福群信)。谈舒芜《周作人的是非功过》文所“尚且肤浅,感想而已,谈不上研究,盖因其人理论水平原本不高也”。何满子“文章也看过几篇,简直不值一提”。(2002年1月4日致黄福群信)至于余秋雨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做作。”(2002年11月12日)。这些议论多发在致黄福群信中,由此可见二人关系必然不同一般。朋友之间在信中随意臧否人物,本也是一乐,发表示众却也不作任何处理,却也非一般人能做得出——至少得具备一定的勇气。
前些时买到一册《被亵渎的鲁迅》,收集了批评和攻击鲁迅的文章,苏雪林也在其列。我所遗憾的是所收的苏文都是其早期的作品,那时她的反鲁才刚刚初露端倪。其赴台后,愈加猖獗,将“反鲁”作为一生的事业,曾出版《我论鲁迅》一书,对鲁迅进行即无忌惮的攻击。苏雪林此举匪夷所思,颇惹人生疑——如果说她一生崇拜胡适还更容易理解的话。但由此,我也对苏雪林颇多好奇,想了解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所以见到关于苏雪林的文章也都要找来读读。近读张昌华《民国风景——文化名人的背影之二》,收有一篇《岁月的书签——苏雪林日记中的七七八八》,虽然没有谈到苏雪林反鲁迅事,但因为是从其日记中直接取材,细节颇多,倒是让人对苏雪林有一个很直观的认识。看遍全文,给我的感觉是,苏虽作为著名的知识女性,却难掩骨子里的粗鄙,虽经知识的熏陶,但心智却似并不健全,故多有孟浪之举,给人的感觉颇像一傻大姐,虽然看来也有可爱,但总难免让人小瞧。比如其晚年情不自禁的拾荒,如说出于节俭,其却每每事后在日记中愧悔不已,“可笑!可笑!可笑!可耻!可耻!可耻!”其疯狂写信反映了其内心的孤独和耐不得寂寞,其在邮资上的斤斤计较,又显出其小家子气。而在学问和见识上,不独对鲁迅,对曹雪芹也表现出极其浅陋、幼稚的一面,批评《红楼梦》“文笔实在不甚清爽,但诗词则不错,岂文章被脂砚斋改坏乎?”又批评该书“不通文句简直俯视即是”。判言“曹雪芹如此不通而浪享盛名二百年,岂不可怪可笑?”倒是对高鄂的续笔颇为欣赏,曾写2万字长文《请看红楼梦真面目》,认为:“高氏续作有收敛无发展。完全是结束文字,……笔力至大,文思至密,尤其是黛玉病死,宝钗出阁用倒笔,诚为千古未见之格局,亦千古未有之大文,胜史记、汉书十倍。红楼梦之所以成为名著,皆恃高鹗续文,否则曹雪芹原文何价值之有?”这篇日记写于1960年8月20日,此时苏雪林已是古稀老人,而仍作此言,不让人诧异乎?但是她至此仍不肯停歇,激情四溢,又写出《世界文史第一幸运儿——曹雪芹》,直到遭到胡适的斥责(“你没有做过比看本子的功夫,哪有资格说这样武断的话!”)才收敛起来,表示以后不再谈红楼梦了。联想当年写文给胡适怒骂鲁迅,同样遭到胡适斥责一事,就不难明白这么多年过去,苏雪林虽然年龄翻了番,心智却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以至仍然如此口无遮拦,信口雌黄。倒是她晚年读顾颉刚、陆侃如著作时,备感自己的浅薄、可笑,“诚可羞哉!”似乎才真正摸到了一点真实的门径。而其对自己晚年台湾“国宝”的身份,似乎也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在给顾保鹄神父的信中曾“告以我近年之所以大受尊崇者,并非实际才学有以致之,乃两岸政治斗争之结果耳。”(1991年8月24日)这种政治斗争其实是她的假想(猜测国共都在积极拉拢她),其突然“大受尊崇”主要应是其高寿的缘故。随着五四时代的人物一个个死去,同为五四人物的苏雪林不想成为“国宝”也不行。大陆同样存在这样的例子。所以虽然“寿则多辱”,但也要看到其“积极”的一面。苏雪林1999年4月21日以102岁的高龄去世,这只有大陆的冰心、巴金才可相比。但是苏雪林虽然长寿,一辈子却算不上幸福,至少家庭的幸福就没有真正享受到,张昌华认为主要是苏雪林对家族的竭力救济导致了夫妻之间的矛盾,但是看其描述,根本原因却在于二人的性格,一个理性,一个极端的浪漫,再加上苏雪林这种骨子里的粗鄙和颇有点怪异的脾性,二人真想处好估计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