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艺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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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12日
翻读龚鹏程《书艺丛谈》。《无界之界》文中说:“一门艺术若想发达,不是像现在办艺术教育这种方法,专事培养艺术家。恐怕恰好须倒过来,从培养社会上对这门艺术的认识与喜爱开始。待大家都喜欢这种艺术,且从事这类艺术的人越来越多了,才有可能在其中产生杰出的艺术家,也才养得起艺术家。”此话实乃至理名言,其实也是常识,可惜常识实行起来,总是显得那么困难。其中举一例,颇有意味,说东汉时人们练习书法近乎痴狂,按赵壹的说法是:“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非草书》)考虑到当时没有纸,练习也只能在绢布上练,则不止费笔墨,绢布所费一定更高。这种情形颇有点类似我们今天小孩子学钢琴,不过我们的小孩子大都是被迫的,积极性不一定有东汉人练习书法那么高涨,而且功利性太强。让赵壹吃惊的就是时人如此痴狂练习书法,并没有什么功利性刺激,完全是兴致所致。“乡里不以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为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征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同上)按赵壹的意思,既然全无现实好处,时人还如此痴迷书法,真是奇怪极了。但是也正是这样的社会氛围,才会出现蔡邕、梁鹄这样的大书法家。文中还提一例子,虞龢《论书表》里说,一少年故意穿一白纱袍子拜访王献之,王献之在他衣服上写满了字,结果出门后便遭人劫掠,把衣服撕碎了抢走,少年仅夺回条袖子。谁说只现在有追星族,古之追星族并不见得比现在含蓄多少,甚至疯狂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追逐的对象比较高雅,追星族们也就显得高雅了而已。
关于对艺术的痴迷,另有一极端例子,发生在我老乡钟繇身上,所以引发我格外的兴趣。文说“魏钟繇见(蔡)伯喈笔法于韦诞座,自拊胸尽青,因呕血;太祖以五灵丹药救之得活。繇苦求之,不与。及诞死,繇令人盗其墓,遂得之。”钟繇为了书法可谓是不择手段也。《书法艺术的品鉴》一文中又提到书法艺术中天然(天资)与人工(努力)之争,有主张心悟领会、难以传学的,也有艳称张芝临池、池水尽黑,智永弃笔成冢一类故事的。谈到临池、池水尽黑这个故事,我少时耳闻的倒是发生在钟繇身上,据说家乡现还有钟繇临池的洗墨池。但是无论如何,天资与努力还是不可偏废吧,正如康有为品碑时所说:“夫书道有天然、有工夫。二者兼美,斯为冠冕。”但是哪个更重要一点,说实话,我还是认为天赋更重要,是根本,没有天赋,再努力也不过一匠。但是仅有天赋,不去努力,估计连一匠也不是。且从劝人向学的角度来看,强调一下努力也是有必要的,正如康有为所言:“必如张怀瓘,先其天性,后其学习,是使人惰学,何劝之为?”故“必轩举之,工夫为上。”但是过分强调工夫,也难免让没有天赋的人误入歧途,浪费过多不必要的精力。但是后者或者也不肯否认自己没有天赋吧,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唐初书法史初探》中提到二王地位的升降,指出王献之的书法,其实是比王羲之更前卫的创作,但是正因太前卫了,所有誉者有之,毁者亦有之,等到唐太宗对王献之作了完全否定之后,王献之就只能活在王羲之的阴影之下了。所以帝王,以及掌有大权力的人,最好不要懂艺术,即便懂,最好也不要轻易谈论,免得造成这样一言兴之一言亡之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