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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偶得

(2017-03-05 13:59:53)
分类: 逆旅主人自述

病中偶得

去年11月间,在武汉被一盆小龙虾放倒。时候不巧,后面正赶上年底喝酒季,自己也疏忽了治疗保养,于是疥癣之疾病入肌理,搞出了一些消化道溃疡、GERD之类的毛病。就这样拖拖拉拉地病着、治着,到现在才算勉强好了。掐指一算,34个月已经过去。于是对Patient多了一些理解,难怪“病人”和“有耐心”是同一个词。

 

我对人生的看法向来比较悲观,病着的时候自然更加灰暗,容易气馁急躁。好在这几年也算总结出了一套与自己斗争的经验,当心中莫名的焦虑压抑涌起,而乌云已在天边翻滚,有几味药是有奇效的:(AFriends大联播;(B)全心投入工作,一口气把所有的旗标邮件统统回掉、把所有“临时保存”在OneNote里的材料统统看掉、做好标注、file到正确的分组里;(C)读《红楼梦》(出长差的时候我箱子里会放一本脂评本红楼梦);(D)从Kindle里随便选一本屯着的书,安静地读个把小时;(E)看电影《指环王》三部曲。

 

所以,生病也有好处,这几个月里看了十几本书,里面不乏杰作。今天,想借着这些书,说说我在病中的几个零碎的体会。

 

关于偶然性

 

The Black Swan》,顾名思义,是一本关于“黑天鹅”(极少发生、不可预见、有重大影响的偶然性事件)的书。提示:这本书非常长而且多数内容相当催眠,没有耐性或者没有统计学基础的慎读(来自一个既没有耐性又没有统计学基础的读者的警告)。我承认自己是一边算着这书还剩多少页才读完的,但这不妨碍我认为这是一本好书。

 

作者把事物分为“一类随机性(平凡世界的偶然性)”和“二类随机性(极端世界的偶然性)”,前者包括身高、体重、智商等可以用正态分布描述的能够被合理预测的属性,后者包括财富、收入、书和电影的畅销程度、金融市场等不能被合理预测、不能被正态分布合理描述的事物。举个例子,你可以合理预测你下一个见到的人类的身高在1.5~2米之间(如果你现在想到了四娘、姚明,请忽略他们),但你不能合理预测下一部电影的票房(照我说,比利林恩至少该有10亿美元的票房)。极端世界容易受到极端事件(黑天鹅)的影响,而黑天鹅是不可预测的,且会带来重大后果。(按照作者的观点,所谓“成功预测”黑天鹅的发生,和中六亿六合彩本质上是一回事,但我们不会把中彩票的人称为“成功预测了奖券的号码”。)

 

Black Swan里面的观点庞杂,论述更加庞杂,我实在不具备完整归纳的能力,我只说说我自己的take-away:今天的世界是一个被二类随机性统治的世界,极端事件发生的频率及其所带来的的影响是被低估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百年不遇”的重大灾难——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年年都在上演)。人类无法在极端世界里预测二类随机性事件,不要相信任何预测黑天鹅的人。举几个例子:

 

举例12007年,我在北京面试,对面是一个大所的合伙人,最后一个“你有什么问题?”的环节,我请教他对整个宏观经济和律师行业的看法——那个时候正是泡沫的顶端,合伙人说:我在未来十年看不到任何downside,我每天要turn away很多客户,才能做得过来我们现在的项目,我们今年的扩张计划是进入中国以来最大的。一年之后,听说这家所裁了一半以上的人。

 

举例22016119日,一个朋友在微信里骄傲地跟我说,他就知道今天特朗普会当选,所以已经把手里美股全部清仓了。我没细算,但从118日到今天美股大盘涨了能有20%?道琼斯工业指数连续突破两万点和两万一千点的历史高位。哥们“算准”了特朗普会当选,但是没算准当选后会发生什么。

 

举例308年、09年、10年、11年、12年、13年、14年、15年、16年,经济学家预测中国房价已经到达拐点,即将进入下行区间,房地产行业面临崩盘的危险。

 

关于预期

 

When Breath Becomes Air》是一个斯坦福的7年级住院医(作为住院医师煎熬的最后一年)在得了肺癌之后写的自传。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明星般的职业生涯,斯坦福已经准备好给他提供教职,在可见的未来,他会在美国最好的大学里领导一个学科,同时作为一个声誉卓著的神经外科医师进行执业。但癌症改变了这一切。

 

书里最打动我的不是癌症斗士的剧情,而是人在面对自己生命中的黑天鹅时所做的抉择。“我本来已经给自己规划了未来四十年的职业生涯,前二十年作为医生和科学家,后二十年作为作家。但我现在很可能已经进入了人生的后二十年,我不知道自己该追寻什么样的职业生涯。”作者对他的肿瘤科医生说。

 

在一线药物治疗取得成功,癌细胞从CT片中消失之后,作者选择了继续执业。在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斯坦福的offer之后,他从别的学校和医院获得了新的offer。他和他同为医生的太太还要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儿,Elizabeth。但癌症很快复发,一线药物不再起作用,继之而来的是彻底地告别工作,开始写这本书,女儿的降生,几乎要了命的化疗,以及无可回避、无法阻挡的死亡。

 

癌症复发之后,作者去参加了一场斯坦福医学院毕业生的周末聚会,当他被曾经的同学、师兄弟的成功、野心和可能性所包围,当他看到他人生命抛物线的延续——那种他自己已无法再期待的延续,当他需要分享同事们发表研究成果、科研项目获得拨款、收到一个接一个的offer的喜悦,他觉得……作者没有说他觉得如何。但我知道——Peer Pressure。我只是惊讶,来自同辈的压力对一个末期癌症病人也仍然是一种痛苦。

 

作者没能在生前完成它的作品。如果他能知道癌细胞其实没有真正消失,如果他能预期到几个月后的复发,或许他能写完这本书,告诉我们更多属于他的领悟与痛苦,或许他不会把几个月的时间花在病房与手术台上,而是更多地与他怀孕的妻子分享剩下的时间。但那是他的选择,面对极端世界的二类随机性,这是他的选择。

 

关于如果

 

我买The Undoing Project纯粹是因为一个原因:我已经读了Michael Lewis所有的其他作品,我喜欢这个作家,我知道自己很大概率不会有在读完《不二》之后那种想要烧书的冲动。

 

The Undoing Project不是Lewis最好的作品,组织得不如他之前的作品那么有章法,但一个作者不可能有一部以上最好的作品,而大概率这部最好的作品是在他创作生涯的前期诞生的。这本书写的是两个如今已经享誉世界的以色列心理学家:Danny KanemanAmos Tversky,前者的作品《Thinking Fast and Slow》这两年在国内也是畅销书,后者一度声誉更隆,他的光环一度让Kaneman都活在阴影之中——如果因为不是死得太早,Danny Kaneman后来拿到的那座诺贝尔经济学奖也会是属于他的。

 

Lewis在书里回顾了两个人的个人经历和改变了现代心理学和行为经济学的主要学术成就。书名“The Undoing Project”来自于这两个人观测和分析的一种心理现象:人如何通过想象来“undo”已经发生的悲剧。举例说明这种心理过程:如果《When Breath Becomes Air》的作者早一点选择离开工作岗位,他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他一直想要完成、却排到自己职业生涯后二十年去完成的作品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翻译“undo”——还原?撤销?恢复?我还是直接用Undo吧。

 

人类通过想象来Undo一个悲剧服从几个规则:越近期发生的事情越容易undo,越偶然的事件越容易undo,一个事件拥有越少需要undo的要素越容易undo。比如说,一个人在出差的路上车祸身亡,就比一个人在上班路上车祸身亡容易undo(“哎,要是那天他没去出差就好了!”是不是比“哎,要是那天他没去上班就好了!”要容易说的出口一点?)

 

我诚实地说,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AmosDanny所有的观察和成果中,单单Undo被凝练成了整部作品的标题。关于Undo的篇幅相当有限,也没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可以依附到Undo这个题目上来——这也是我对这本书的评价不如Lewis以往作品的原因之一。

 

还是只说说我自己的启发:世上所有的如果,都是凡人想象的烦恼。想象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英俊、健美、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高中生和也正在去参加棒球赛的路上,路边一个幼童挣脱了母亲的手臂踉跄地走向马路中央,路上一个莽撞的卡车司机飞速地驾驶着卡车向幼童冲来,和也奋不顾身地飞身而上,救下了孩子,牺牲了自己。如果你是浅仓南,要怎样去undo这个悲剧?如果孩子妈妈能牵住孩子就好了。如果卡车司机不开那么快就好了。

 

但是,为了undo这个悲剧,还有无数种方法。如果那天下大雨,棒球赛被取消了就好了。如果和也根本不会打棒球就好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卡车就好了。如果人类的幼崽和小鹿一样生下来就能正常行走就好了。再如果,如果和也天生是个残疾人,根本没法冲出去拯救那个孩子就好了;如果那辆卡车开得再快一点,根本不给和也冲出去的时间就好了……哪一种如果比另一种如果更“真实”?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如果”令人扼腕痛惜,那个“如果”就荒谬得不值一提?

 

世界上没有如果。没有“如果我高考没有发挥失常”,也没有“如果当年能再坚持一天”。没有。不存在。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里,Shroom说:“If we are going to be killed, the bullet would have already been fired.”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当时没有冲出去就好了,如果小布什没有入侵伊拉克就好了,如果伊拉克没有石油就好了,如果先知没有把神的旨意带个沙漠的子民就好了。No. 没有。不存在如果。如果我们终将死亡,子弹已经在飞着了。

 

 

在打腹稿的时候我其实还想了其他四五个主题,但我写东西太啰嗦,一下又3000个字了,那就写到这儿吧。

 

在一个二类随机的极端世界里,我们必须准备面对黑天鹅,不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不是明天,也许是后天。用我国博大精深的民族智慧来翻译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皆不可知也。如果你喜欢“炒股票”,最好经常看看股灾那几天的K线(余生也晚,才赶上过两次)——能找出股灾前的股评、《人民日报》社论连着一起读最好;如果你只是想活着安静地做一名美男子,最好深夜里去三甲医院的ICU体验一次(我多年前因为一个大学同学体验过一次,终生难忘),再查一查重大疾病的发病率并说服自己相信(无论有多困难)你也是分母之一。

 

准备好它的发生——在它发生的时候做当时环境允许的最理智的选择——接受选择的结果——没有如果。

 

如果读到这儿你觉得这是一篇悲观主义的散文,那让我引用The Black Swan的结语(翻译是我自己的):

 

我们太容易忘记,我们能够活着是一种多么偶然的好运气。想象一颗星球,体积是地球的十亿倍,旁边有一粒尘埃。这粒尘埃就代表着你能够降生的概率。所以,别再为琐细小事而愁眉不展。你有幸得到了一整座城堡,却在为发霉的浴室烦恼。

 

记住,你就是一只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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