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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舒克

(2015-08-11 22:28:49)
分类: 故事—荼蘼开在燕园西

“你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俩月没见着你人了!不带这样的啊!”黄淑汮大声地抱怨。

 

舒克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让她把声音放轻一点。难得西湖边有这样一个静谧的所在,他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它。这是对美的不尊重。

 

黄淑汮两手叉腰,小眼圆睁,对他怒目而视。

 

“那你是上这儿干嘛来了?”舒克笑了笑,说。

 

“来……散散心,不行么?”拉拉犹豫了一下,说。

 

“那我也是来散心的。”舒克回敬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拉拉叹了口气,说:“本来是要跟小峰一起来的。但他临时说有一个什么比赛的设计要修改,机票酒店都订了,我就自己来了。”

 

舒克本可以表现得更吃惊一些,以便自己开腔批评拉拉在感情上的是非不分。但他现在没有那个精力和心情。

 

“你果然还是又跟他复合了。”他说。

 

“什么叫果然!”黄淑汮抗议道。

 

“有一阵儿了吧?”舒克问:“老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劲,但你自己不跟我说,我也不问就是了。”

 

“你不要judge我……”

 

黄淑汮话没说完,舒克便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我judge你做什么?我干嘛要judge你?我有这个资格么?”

 

拉拉闻言不语,把头低了下去。

 

舒克领着黄淑汮,朝前走去。他在杭州已经住了一周多,对这附近的大路小巷都摸得熟了。

 

“你还没说你来杭州干吗?这么长时间了,也不上课,也不露面,连晓雷过生日你说好要来的,也没来……我们都可担心你了。”拉拉连珠炮似地发问,停了片刻,又问:“你一直都在这儿?”

 

舒克摇了摇头:“住了一周。”

 

“为什么来这儿?”

 

舒克无意瞒她,可忽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道:“大概十天之前吧,我收到了一封信——写在纸上的信,稀奇吧,这个年代,还有人用纸写信。”

 

“难道是……”拉拉欲言又止。

 

“是,是他写的。”舒克确认道:“信很长,我就不跟你复述了。他说他要出国,不会回来了,让我今后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小伊。”

 

说到这儿,舒克忽然心口一紧:他这么快就已经背弃了任冬的嘱托,把小伊扔在父母家让奶奶养了。他并不担心奶奶养不好他,她一定比自己养得好,但小伊是任冬留给他的唯一一样纪念品,若不是因为要来杭州,他一定不会让他离开自己身边的。

 

“那你觉得他是真得……真得不会回来了么?”黄淑汮轻声地问。舒克听她说话的口气,觉得她其实心里也知道了答案。

 

他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拉拉嗫嚅道:“晓雷参与了这件事?这是你们现在不说话也不见面的原因么?”

 

舒克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任冬。”

 

他看出来了黄淑汮强烈压抑的好奇心,但他的内心没有强大到足以将其中的原委向她娓娓道来的地步。舒克于是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他走了,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就想,无论机会有多么渺茫,还是要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把他留下来。”

 

“我看到信封上的邮戳是杭州的,就立刻买了一张机票飞过来了。”舒克笑了笑,像是在替自己荒唐的举动辩解。

 

“所以你来杭州……是为了找他?”她的语气同时透露着同情和不可思议。

 

舒克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也不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没有一丁点的线索。我来的时候就知道我很可能找不到他。但我就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他走了,那样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笑笑,说:“你看,杭州城这么大,咱们俩还会碰到呢。谁知道我能不能见到他呢?”

“我明白。”拉拉说。

 

“我明白。”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紧紧地握住了舒克的手。

 

 

 

 

 

从开学以来,舒克就没有去上过课——除了一趟国际经济法,因为老师早就打过招呼,这个学期会点一次名,如果这次点名不到或者被发现是别人冒充的话,就当场给不及格。那唯一的一次出勤,他是从大教室的后门偷偷溜进去的,在最远的、张晓雷他们绝对不会去的角落里坐了一节课。当他报“到”的时候,前排有很多双眼睛都转过来望向他,其中一定包括张晓雷的。但他迅速地低下了头,不想被他们看到。

 

舒克不想和张晓雷绝交,他也相信自己最终一定会原谅他,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他为什么要原谅他的理由。

 

因为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不是他最好的兄弟么?他不知道他那时有多喜欢李崧?又因为那件事受了多大的伤?那时天天在他身边开导他,主动提出要在他和李崧之间调停的人,不也是张晓雷么?

 

可是,劝李崧不要和我交往的人,也是他。舒克不相信李崧会特意编个这样的故事出来骗他的。他可能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擅长待人接物——就和我一样,但他不是个骗人的人。我用鼻子都能问出骗子的气息,我不会爱上骗人的人。再者说,李崧没有必要骗我。

 

放一放吧,放一放。这是樊书伟给他的建议。

 

任何事情,在你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最好先放一放。他这样对舒克说。

 

樊书伟是他唯一一个对其透露过张晓雷在李崧事件中扮演的角色的人,因为樊书伟也同样正把他对张晓雷的好感放了一放。

 

“他太纠结于过去了。他的前任叫什么?田野?嗯……我感觉到可能还不止是这一个人。张晓雷在自己过去得不到的东西上用心太重,一时半会儿是抽不出来的。”樊书伟解释说:“我现在不积极,其实正是因为重视他,因为不管是谁在现在这个当口成为他的新男友,都只会变成过眼云烟而已。我并不想只是和他来个one night stand就一拍两散。”

 

舒克本来也想辞掉O & Ro的实习的——这本来就是为了任冬,现在任冬不在了,他继续这份工作的意义何在?——但樊书伟坚持把他留了下来。

 

“年轻的时候最忌讳做两件事:把话说死和把路堵死。你现在是在堵自己的路。今天任冬走了,明天他也许还会回来,就算他不回来,也可能还会有其他让你心动的人——我知道你要否认,但我刚才说什么了?年轻人不要把话说死。我们不能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依然需要一份好的工作,而那个时候你早已经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给现在的自己留一条路,也是给将来你所爱的人留一条路。我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自己做选择。”

 

O & Ro中国办公室最强的谈判家没有给他留任何拒绝的理由。舒克在羞赧之下只好同意把实习继续下去。他强打着精神去上了一段时间的班,倒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草率地辞职,因为有忙碌的工作把自己的时间精力占住,他就没有余力去想任冬了。

 

除了樊书伟之外,林跃是唯一一个还被舒克允许进入自己生活的朋友。他至今没有见过任冬,和张晓雷也没有太多的瓜葛,又有足够的敏感,不会去戳他不想提起的话题。而且,舒克必须承认,自己时不时地还是会厌倦孤独的。

 

如果林跃要求见面,他便让他带着功课书本来自己家里——顺便还带上来两个人吃的午餐或者晚餐,呆上几个小时。舒克常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翻书,一声不吭,林跃也就在餐桌上看自己的东西,或者逗猫玩。小伊还算喜欢他,至少是比对舒克的态度强。

 

不看书的时候,舒克通常就在看美剧。那时候林跃就会凑过来,坐在二人沙发的一个小角上,而舒克则懒懒地侧躺着,起先还把脚尽量地往自己身侧蜷,时间一长,便开始随便乱放——林跃的大腿上面,大腿下面(如果脚冷的话),或者留一只脚出来逗小伊玩。林跃总是拿着一本书——通常是专业上的指定读物,有一眼没一眼地跟他一起看,也不管自己看没看过这一集(或者上一集,或者上一季),舒克也从来没问过。

 

他的功能就像是小孩子在床上放的毛绒玩具,不添什么麻烦,却带给人陪伴。只不过这个毛绒玩具还会动,会说话而已。

 

有的时候他呆得时间晚了,舒克便留他下来过夜。起初两次,他睡过沙发和睡袋,后来就干脆上床了。他们两人都瘦,用多余的被子在中间做成沟壑状将两人隔开,井水不犯河水。舒克是不担心林跃对自己怎么样的,他也向林跃保证在自己的床上尽可以放心——就算他光着屁股睡姿呈捡肥皂状,他也一定动心忍性,绝不逾矩。

 

这其实都是玩笑话了。林跃每次听见,也只是笑笑地说:“我不妄想能入得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到了三月里,他和任冬一起买回来的那棵圣诞树已经秃了,盆里,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柏树叶。小伊有的时候过去捯饬两下,很快也就厌恶地走开。他爱干净,就和他以前的那位主人一样。一天晚上,舒克站在漆黑的客厅里,沿着墙摸到了彩灯的开关。“咔哒一声,灯亮了。温柔的光线照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就像关于他的回忆停留在感情的荒原。

 

舒克迅速地收拾出来几天的猫粮,费尽周折将小伊哄进了宠物袋里,冲出了家门。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在租屋里呆着。周末,他常带着小伊一起回家。他的家人在过年的时候就已经很熟悉这只猫了,奶奶更是爱他如子,只要小伊在家,从调制猫食到洗澡吹毛都是她亲手料理。

 

舒克很喜欢他们家新搬的这个小区,舒主任还是有眼光的。小区的容积率很低,绿化率很高,在院子里能闻到草木的香气——在没有雾霾的天气里。舒克经常晚上出去跑步。他现在不再练冲刺了,只是匀速跑。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呼吸着郊区新鲜的空气,他可以跑上很久。这是一种可以让他从现实中逃离的方式。任何一种类似的方式都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虽如此说,他没有像任冬上一次离开时那样陷入彻底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高烧,也没有发过。这并不是说他现在对任冬的思念比以前少了——实际上,他不知道如何可以更多地思念一个人——只是,他现在知道,无论怎样难以忍受的痛苦,其实都是可以忍受的,只要假以时日。

 

在湖畔偶遇拉拉的那一天,是舒克本来决定要回北京的那一天。但因为拉拉来了的关系,他在此地多停了几日,陪着拉拉参观了灵隐寺,请她吃了楼外楼。

 

黄淑汮是一边哭着一边把整条西湖醋鱼和大半只叫花鸡给吃下去的。这里原本是那个烂人承诺要带她来吃的地方。

 

好的,好的,姑娘。化悲痛为饭量吧,吃饱了就打起精神来,忘掉那个人。

 

 

 

 

 

周六晚上,他在酒店里打包行李。舒克和拉拉要坐半夜的红眼航班回京。

 

舒克最后一次拿起了任冬写给他的信,整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做了一次深呼吸。

 

舒克:

 

你好。

 

我想你应当知道,我会写这封信,是因为我确定自己不会回来了。不要等我。等待是痛苦的,我知道那种滋味。尤其,当等待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时候。

 

你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吧?去雍和宫。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从来没带人去拜祭过她,你是第一个,到现在为止,也是唯一一个。为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我有多喜欢你呢?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么?你那个时候站在走廊里,脚上压着我的行李箱,阳光透过转角的窗户照下来,照在你的脸上。我那时的感觉,好像是心脏被人掐了一下似的。

 

可是,我想,如果我永远都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也许更好。遗憾地是,我却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是爱,就像一个盲人见到了光,当他重新回到黑暗,只会发现他从不知自己竟如此憎恶它。

 

但我只能如此,黑暗是我的选择,唯一的选择,最后的选择。

 

这样也好。也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总会变成这样的,只是我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梦不会醒,好让我多睡一会儿。对不起,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自己,欺骗了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你伤心难过。再不会了。

 

我不敢请你忘掉。我知道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普吉岛的沙滩上,躺在星星和月亮下面,我说我要一辈子听着你的心跳入睡。还记得我跟你表白的那个晚上,雪花落在睫毛上的感觉。还记得我们有一次在酒店,在外台上看到加拿大有两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去领结婚证,你说:七老八十地结婚还上电视,难看死了,我们一定要趁着漂亮早早地结,然后一起活到老到不能看的时候,再看那时的照片,说,我们年轻的时候多好看!

 

忘不掉,只好放下。

 

我们都只能努力尝试,不让幸福的回忆,变成痛苦的当下。

 

不要找我,你知道你找不到我的。

 

不会再相见了。我已接受了这一点,请你也接受它吧。不要等我。我无法开口道歉,对于一个不值得被原谅的人来说,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总怕自己配不上你所得到的,你真得太不了解自己了。

 

                   

                                                              别了,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允许我保留它作为临别的礼物吧)

 

 

 

 

 

 

 

男孩把旅行包甩在背上,熄了灯,走出了酒店房间。

 

他走出酒店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闷闷的,潮潮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凝滞在了空气里。他循着前几日散步的小径,很快便走到了湖边。这里从不多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又湮没在夜色下,除他之外,再无半个人影。

 

头顶上是一棵大树的树冠,雨滴打在上面,一片淅淅沥沥的声响。他蹲在树下,一手拿着一个信封,另一手拿出一包从酒店里要来的火柴,点燃了一根,“嘶啦”——他看着它烧到了尽头,用力扔进了湖里,又拿出了一根,在火柴盒上猛地一蹭,“嘶啦”——又看着它烧到了尽头,将它扔进了湖里。

 

他停下了手,时间也停住了。

 

黑暗中,男孩声音响了起来,闷闷的。

 

“冬,我在杭州。你说过要带我来,可我等不及,自己来了。你让我不要找你,但我还是忍不住来了,尽管我知道我找不到你。”

 

男孩哭了。

 

“无论眼前的黑暗有多令人沮丧,要相信会有重返光明的那一天。”他说,却不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还是对那个人说。

 

男孩终于点燃了第三根火柴,将火苗放在了信封下面。或许是纸面有点潮湿,或许是他有些不情愿,火着得并不快,但它们最终抵不过氧化反应,沉闷地烧了起来。他一直拿着那封信,直到只剩下了拇指大的一个小角,才起身将它抛入了湖中。

 

男孩走了,画面中只剩下了黑暗。

当火花迫近,阴暗的水面在那一瞬间绽放出了迷人的光彩,那光彩虽转眼就已消失,但终究,没有人可以否认它存在过。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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