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9.1 舒克

(2015-02-08 21:51:44)
分类: 故事—荼蘼开在燕园西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圣诞节还没到,北京已经落了好几场雪了。

 

“我们能下去走走么?”任冬好奇地看着反射着阳光的结冰湖面,问他。

 

“现在估计还有点早。”舒克怜爱地摸着他的脑袋,说:“你看湖边还有没冻上的地方。再等两个礼拜,等到新年,湖水全冻上了,我带你下去滑冰。”

 

任冬说他不会滑冰。“很小的时候溜过旱冰,特别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后来就再也没玩过了。”

 

“为什么?”

 

“什么叫为什么呀?”任冬笑了,扭过头来看着他。

 

“为什么后来就不滑了?五六岁以后正是最喜欢玩的时候吧?我上小学的时候可跟个小疯子一样,什么都想玩,什么都喜欢。”舒克说。

 

“你现在也是个小疯子!”任冬往左右扫了一眼,趁没人注意,拿起舒克的手来轻轻咬了一口。他喜欢这样轻轻地咬他,尤其是肩膀和胳膊,但它们都被盖在厚厚的羽绒衣下面,无从下口。“让我咬你一口”——他每次一高兴了就会说,然后从后面抱住舒克,在他的肩头轻轻啃一口,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很快就消失了。

 

“我六岁那年家里从北方搬到了南方。”任冬解释说:“在搬家的时候也许是丢了,也许是我妈嫌沉故意没带,总之旱冰鞋就是在那个时候丢了。后来就再也没买。”

 

“那是一双很好的旱冰鞋。”他轻声说,“黑色的皮做的底——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做的,但我以为它是皮做的——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了一团像火一样的图案。我以前每次溜完了,还会自己把它擦干净,然后拿大人的鞋油给它上光。”任冬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是那样好看。在和任冬在一起之前,他从没见过他这样笑过。那时候,即使是他的微笑,也和他手心的温度一样,透露着防备与距离。是什么改变了他?舒克真希望是自己。

 

“五六岁?自己擦旱冰鞋还上光?”舒克诧异道。

 

“那是,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哪像您这位大少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爸妈伺候完了现在换我伺候。”他笑道。

 

“那你可真错了。”舒克笑着摇了摇头,“你太不了解我爸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冬打断了:“我了解我了解——你家人都是撒手不管散养型的,对吧?你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忘过?人家就是邀个功都不行啊?没趣!”

 

舒克笑着一把把任冬抱住,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他,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一大口。他一边笑着拿大拇指擦掉脸上沾到的口水,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节日。舒克现在知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直至沧海桑田是怎么来的了:大概是因为天上的日子过得太快活,让凡人一下就忘了时间,就像他现在一样。

 

舒克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得配过这样的日子。

 

他高中时候的班主任曾经说过:“你们为什么现在要努力?各位,你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你们现在要努力,不是因为努力是件有趣的事,或者它能带给你可以立刻拿在手里吃在嘴里的好处,不是。你们现在要努力,是因为你们现在还小,还太年轻,是因为你们人生中最好的人、事、机会都还没有来到。世界上最让人痛心的事情,莫过于当那个你人生中的‘最好’来临的时候,你却发现自己从没付出足够的努力,能够配得上这样的‘最好’。”

 

他现在想起班主任的谆谆教诲,悔之已略显晚。他后悔没有把当时用在画四格讽刺漫画(以班主任为主角)上的时间用来努力。如果那样,他现在也许会不这么心虚吧。

 

舒克时不时地想起红楼梦里警幻携贾宝玉同游太虚幻境的那一节。宝玉初游太虚幻境的时候,大概也是跟我一样high吧:有秀看,有八卦听,还有美女带他初尝人间滋味。但肉身凡胎终究不属于天国仙境,一步踏错,他便堕入深渊,成为魔鬼竞食的对象。舒克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否也和宝玉一样。

 

因为住在校外加上一周要去国贸上两天班的关系,他近来和学校里的朋友们走动得少了。舒克已经有两周没有见过陈宇翔的面,和林跃只是在社交网络上有些许应和,刘壮壮和汪静也只是在课后一起吃过几顿午饭,拉拉更是有月余不见踪影了——她已经没有需要在本部上的课了,医学部离北大不近,再加上医学生的课业紧张,近一段时间来舒克都只有在短信和社交媒体上见过她。

 

李崧倒还是经常在校内上找他说话,也试着约他见面了几次,但舒克觉得现在见面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增尴尬,便以复习考试为由推掉了,空口许诺他等放了寒假在一起出来。等真到了寒假的时候,若他不记得,也就罢了。

 

唯独张晓雷还与他保持着一定频率的私下会见,但那也是有特殊原因的:张晓雷最近和田野进展得很不顺,甚至已经到了分手的边缘,据说田野本人的提议是两个人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这个小孩真得美剧看太多了。

 

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就在谈了没几个月恋爱之后闹到了这一步,张晓雷语焉不详,舒克也只能听个大概,好像主要是和谷峰要去加拿大,以及两人平日里积累的一些小矛盾的爆发有关。

 

“你别太参与他们俩的事儿。至少是别太积极。”任冬劝他。

 

“为什么?”

 

任冬撇了撇嘴,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参与进去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仅此而已。”

 

舒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我就是听他们倒倒苦水,安慰安慰他们,别的也干不了什么。我认识晓雷十几年了,跟田野也是从他入学第一天就认识——我跟你说过的,我就是在奉张晓雷的旨意送他回寝室之后,第一次碰到的你。”

 

“好吧。我就是随口说说。”任冬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将目光从舒克的脸上移开。

 

“你说,这个缘分是不是很奇妙?”舒克仿佛突然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他兴奋地对任冬说:“如果不是因为张晓雷是我那么多年的兄弟,他也不会让我送田野上楼;如果我不送田野,就不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走廊里;如果那个时候不出现在走廊里,就碰不到你;而且就算是以后在楼里碰到你了,我也未必能有那天的二劲儿,趁着报到日兵荒马乱的,冲到你宿舍去要电话。”

 

任冬伸出食指来冲他摇了摇:“No no no,舒大律师叙事要严谨,不是你来要电话,是你来留电话。”

 

他边说边笑:“我现在还很清楚记得,你那天风风火火地就冲进我的寝室来,一脑门的汗,扔下一张名片,扭头就跑,还说是我掉的。”

 

任冬乐不自持,舒克在羞愧之余,偷偷地庆幸自己当时种下的愚蠢如今竟能结出这样甜美的果实。

 

 

 

 

 

12月23日,北京下了一场连夜雪。24日的一整个白天,舒克和任冬几乎都是在被大雪瘫痪了的城市道路里度过的。

 

今年圣诞节他们不送对方礼物——这是任冬提议的。

 

“如果是不能经常见面的小情侣,送送礼物也就算了。我们天天都能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以我们学生的身份而言已经算是难得的礼物了,就别再瞎花钱了。尤其是太贵重的东西,千万别再买啦,我真得也不是很喜欢大牌子。”他说。

 

“行,那咱就不买礼物,我们一起给咱家添样东西,我们每天都能看得到的东西。”舒克坚持圣诞节还是要有圣诞节的氛围。

 

但究竟买什么呢?小两口在被窝里兴奋地讨论了一宿。他们最后商议的结果,是两人在最初谁也没有想到的。

 

一周前,他们去花卉市场买了一棵圣诞树——是棵真的小柏树,不是塑料树,又从网上订购了一百多块的装饰品:小星星、小礼物盒子、小麋鹿、小圣诞老人、彩灯、彩带、彩绦、彩球,几乎能堆满小半个卫生间。舒克和任冬花了一整个周日的下午,把它们统统挂到了树上。等到舒克踮着脚尖,把金色的星星稳稳地安放到树顶上的时候,天已经大暗了。

 

任冬站在离刚刚装饰一新的圣诞树一米开外的地方,手中握着彩灯的开关。他招呼舒克过来,拉起他的手,也放到开关上。

 

“我们一起点灯吧。”他说。

 

一、二、三。

 

红黄两色的小灯泡瞬间闪烁了起来。两种颜色有规律的交替打在任冬的脸上,他的表情就像看见了一座世界奇观,嘴角带着痴痴的微笑。

 

这是舒克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他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个黑色的塑料开关。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关掉我的心。

 

而今天,在圣诞夜来临前,经过了一周的调查、策划和准备,他们终于要去为他们的小窝添置这一样“每天都能看到的东西”了。

 

卖家住在南城东边,舒克开着他的高尔夫,在雪后的路面上迟缓地几乎斜跨整个北京城,从西北四环开到了东南三环,又费了老大的劲,才在劲松的一个老居民楼里找到那户人家。

 

这件来之不易的圣诞礼物被任冬小心翼翼地揣在自己的怀里。他一路上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它,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路上的颠簸伤着它分毫。

 

“我真得太喜欢它了!我觉得好像这还是给我的礼物!”任冬高兴地说:“谢谢冠军先生。”

 

“我也喜欢啊。”舒克笑着说:“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你喜欢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他怕矫情,没把这话说出口。

 

从车里出来在外面走的几步路,任冬一直把“礼物”紧紧地裹在羽绒衣里,舒克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配件”,小跑着回了家。

 

“好了好了,现在安全了。”任冬一边说着,一边把“礼物”从怀里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咱们到家啦。走两步,熟悉熟悉环境吧。”他对“礼物”说。

 

“礼物”抬头看看他,长长地“喵”了一声。

 

这是一只俄罗斯蓝猫,公的,刚刚三个月大。他之前的饲主是个女孩,声称自己不是靠这个赚钱(舒克在她家里倒也的确没看出职业养猫人人的迹象),但要价一点都不低。她的解释是:价格是个门槛,来测试养猫的人对这件事是否足够认真。这个理论在舒克听来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他所认识的那些对小动物最有爱心的朋友都是不可能花一万块钱养一只猫的人。

 

舒克在网上找了几只猫的图片让任冬选,他第一眼就被这个小家伙给迷住了。

 

“多少钱?”他问他。

 

“三百。”舒克说。它只值三百,剩下的九千七如果能买回你的那个眼神,就已经算是跳楼价了。

 

“不会吧?”任冬狐疑地看着他:“我在杭州见过别人家养的这种猫,很贵的。”

 

“这不是纯的,小杂种。”舒克解释道。

 

任冬“啧”了一声,责备道:“不要这么说它。”又说:“那我们就要它吧,而且纯不纯的咱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这只蓝猫就以一种《麦琪的礼物》的方式被带进了舒克和任冬的家。任冬简直没有一刻钟能把眼睛从猫的身上移开,而这只小猫也似乎对任冬特别有好感,它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显然充满恐惧,但只要在任冬腿上坐着,它便安安静静的,显得很踏实的样子。

 

舒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cat person”。如果要选的话,他其实更喜欢狗。猫的个性古怪,摇摆在遗世独立和完全依赖两个极端之间,和再亲的人也总保持这随时可以逃跑的距离感,如果你看它的眼睛,总觉得它好像有什么秘密没告诉你似的……舒克忽然意识到,他的恋人与猫之间有一种惊人的相似性,以至于,如果他把这段描述中的猫换成任冬,它也完全成立。

 

在圣诞树旁的那张小沙发上,“礼物”小猫在任冬的腿上安安静静地趴着,任冬也安安静静看着它,猫和人的四周都围绕着一种静谧感,像是笼着一层让外人不忍心碰触的防护罩和保护膜。

 

屋里黑着。舒克走过去把圣诞树的彩灯点亮,又打开了客厅里的小音响,放了一张他和任冬自己做的CD,第一首歌是Bob Dylan的Knocking on Heaven’s Door。开放式的小厨房里正炖着牛肉红菜汤——舒克说以前他家里每到了圣诞节都会炖这个,于是任冬今天一早便去市场里买了新鲜材料回来,刚才一回家就先把汤炖上了,到现在,肉香随着蒸汽从汤锅中溢出,散布到了他们的小窝的每一个角落,正是冬天里最幸福的味道。

 

他轻手轻脚地朝任冬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靠着他坐在了沙发上。任冬稍微侧了侧身,刚好舒服地斜倚在他的肩膀上。小猫察觉到他的动作,前肢立了起来,回头好奇地盯着舒克看了看,又安心地趴了下去。

 

“给他起个名字吧。”任冬说。

 

“真得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么?你可小心我给他起个二黄、鸭蛋之类的土名,我可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哟。”舒克笑道。

 

“你是这个家的主人嘛,当然应该你起。但是二黄和鸭蛋还是算了,真不合适。”他把小猫抱起来,把他的脸和肚子对着舒克,说:“你看,咱们的小猫猫长得多好看啊。”

 

“真的,”舒克伸手在猫肚子上轻轻挠着,“而且有种很骄傲的贵族范儿。”

 

“嗯,但是你看他的脸,还有他趴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样子,又好像挺忧郁似的。”任冬把脸凑到小猫的脑袋顶上,亲热地蹭着它:“你就是个小文青。”

 

“我想到一个名字。”舒克忽然有了灵感,“如果你不介意给一只猫起一个希腊名字的话。”

 

“不会啊,你说。”任冬期待地抬起头,看着他。

 

“Icarus.”

 

“这是希腊神话里的名字么?”

 

“算是吧。”舒克点了点头,“骄傲而忧郁,我忽然就想到它了。你知道这个故事么?”

 

任冬摇了摇头。

 

“Icarus是克里特最有名的工匠的儿子,他爸爸叫达代还是代达什么斯的,我记不清了。Icarus和他爸被关在一个迷宫里,这个迷宫是他爸为了关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造的。”

 

“他们为啥被关进去?”

 

“记不清了……反正应该是somehow得罪了国王吧!”舒克笑了笑,接着说:“为了逃离克里特岛,Icarus他爹就给他们俩一人造了一对蜡做的翅膀。Icarus戴着这对翅膀,成功飞了起来,但问题就在于——他飞得太成功了,忘记了他爸的警告,忘乎所以地越飞越高,最终那对蜡做的翅膀被太阳融化,他也葬身大海。为了纪念他,Icarus坠落的那一片海就叫做Icarus Sea。”

 

“Icarus Sea……”任冬怔怔地说,眼神中似有无限怅惘。

 

“那片海……在哪儿呢?”他问舒克,声音低低的。

 

“不知道呢。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舒克遗憾地耸了耸肩,为自己的无知表示歉意。

 

沉默了一会儿,任冬又把小猫抱了起来,抱到自己面前,对着它轻声细语,口气中满含温柔:“你有名字啦,Icarus。”

 

他扭头看着舒克,微微一笑:“总这么叫有点拗口,我们平时就叫他‘小伊’吧!”

 

“好!”舒克也伸手摸了摸小伊的头,亲切地说:“小伊,欢迎成为我们家的一员。我是舒克,这是你冬冬哥,我们会好好待你的,OK?”

 

任冬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抱着小伊在他的脸上蹭了两下,说:“小伊也亲亲你。”

 

他把小伊放到舒克的腿上,起身道:“你抱一会儿。我去看看您钦点的红菜汤好了没。”

 

Icarus直勾勾地盯着任冬的背影,哀怨地叫唤了一声。

 

你也喜欢他,对不对?我也是。别心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会和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们仨,永远在一起。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前一篇:8.9 张晓雷
后一篇:9.2 田野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