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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舒克

(2014-11-07 16: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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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

舒克是在海德堡大学的校园里度过他20岁生日的。

 

舒主任在海德堡有一个半度假性质学术会议——这会儿是欧洲的休假季,“拨冗”来参会的教授们大多都拖家带口。会议的主办方也很大方,预算里面含了家人的食宿,只需要与会人提前告知即可。

 

8月8日是他的生日,但舒主任这一天有上下午两场会,还要发表一篇演讲,于是舒克便乐得自由自在地在海德堡市内晃荡了一天,沿着内卡河横贯了整座城市,一路带着他从几年前开始玩的D200停停拍拍,饿了就在街边的小店吃口东西(他在这里吃到了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烤面包),渴了就随便找家卖啤酒的地方,像本地人一样边喝啤酒边大啖咸咸硬硬的pretzel(他是在没明白这种被做成联通中国结形状的咸面包到底好吃在哪儿,同时面包皮上的盐粒又把啤酒本来就十分勉强的解渴效果又削弱了几成)。这城里大部分的主要景点大学的接待方先前都带他们参观过了,舒克只是漫无目的地随处走走逛逛——这城市美丽得惊人,讨论这里有哪些“景点”几乎都是侮辱了她,因为在这里,无处不是景点。舒克在河边坐下来,看自己拍的照片,真心觉得随便挑出一张洗洗都是极好的明信片。

 

到了傍晚,他去参观了著名的“哲学之路”。这便是黑格尔曾经走过的地方啊——如果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思想滋养了贻害后世至为深重的一股政治力量,不知道在坟里还能不能睡得安稳。

 

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雾霾干扰,黄昏时分金黄色的阳光从西方的天空倾泻而下。舒克站在山上,看着全城古老的红色屋顶被酿成更加深沉,却又如此纯净的金红色。如果你在就好了。他这样想着,心中有些郁郁。

 

因为时差的原因,朋友们祝贺他生日快乐的短信早早地就来了。他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期待,任冬能在这一天奇迹般地想起自己,给他发来短信,让他冰冻了一整个学期的心能感到一丝温暖。可他这一点卑微的希望,也落空了。

 

舒主任开完了会之后租了辆车,跟舒克两人交换着开,游历了德法两国七个城市。很快,欧洲的宁静安详就变成了无聊,无聊变成了孤独,孤独变成了恐慌。没有了朋友的围绕和周围环境的喧闹,任冬比过去半年的任何时候都更频繁地出入于他的脑海。

 

不久前他还试图说服刘壮壮时间是良药,终将疗愈一切,可现在他自己却不大确信了。或许是半年的时间还太短吧,但舒克的确感到自己对任冬的思念在这六个月里连一丝一毫都不曾减退。只要他对自己的心智有丝毫放松,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朝任冬飘去——在他意识到以前,那种被抛弃的怨念和求不得的苦楚已经在继续残忍地折磨着他了。

 

“本小组的革命运动现在进入了空前的低潮,”汪静在写给他的生日短信里写道:“过去的一段日子咱们似乎过得都不太好,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岁,新的学期,在大三我们都会过得越来越好的!Happy Re-birthday!”

 

他们真得会过得越来越好吗?他真得能在没有找到任冬的情况下“重生”么?

 

怪道说亡魂在过奈何桥之前须得服下孟婆汤——那务必得是非常强力的药水,能洗得掉心中所有的牵挂,否则即使新生为人,也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转眼又到了返校日。舒克还记得自己在上一个返校日经历了怎样的挫折,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具体一点说——是摄氏41°的失落。今天他又要全部重温一遍了么?

 

舒克中午到了学校,连书包都没放,就直接奔上了五楼。

 

推开526寝的门,“歌神”和“老谋子”都在,屋里还有一个陌生男子,正坐在任冬的床上。他再细看任冬的床——上面积了半年灰的老被褥已经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而那男孩正坐在这套新的被褥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他。舒克心中一沉,知道这“任冬的床”,已经再不属于任冬了。

 

舒克还怔怔地站着,“老谋子”已经迎了上来——他在张晓雷的部里干得不错,据说今年考虑竞选文艺部的部长。

 

他显然明白舒克来意,开口说:“任冬已经不住在这儿了。”

 

“他……”舒克忽然不知道该问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问的。

 

“他不在我们系读了。”“老谋子”接着说:“他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们这个方向是两年招一次生,他今年就算回来了也没法接着跟大一的小孩一块上。”

 

就在舒克的世界正要天塌地陷的时候,“歌神”忽然如女娲般地出现了,从“老谋子”身后冒出头来,说:“他应该是转系了吧。我军训的时候在别的连里看到他了。但是就匆匆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他就没影了。”

 

舒克从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会由衷地赞美“歌神”的声音彷如天籁。

 

“你确定是他?!你知道他去了那个院么?!”舒克急迫地追问。

 

“基本肯定,应该是没跑的。”“歌神”说,“他长得还是挺好认的吧?学校里有几个人长他那样的?但是去哪儿就不知道了。全校一多半的院系都跟我们一起在怀柔基地训,文科里新闻、历史、中文、哲学……还有什么?哦,法学和社会,都在怀柔。你要问他去的是哪儿,这还真不好猜!”

 

舒克匆匆谢过了任冬的前室友们,一路几乎以冲刺地速度回到了寝室。他把书包往床上一扔,刚要往外跑,就被张晓雷给拽住了。

 

“诶诶诶,一个暑假都没见了,也不打个招呼!”张晓雷说。

 

舒克被张晓雷拽着一只手,跟他草草地拥抱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圆:“你知道么!任冬回来了!他转去了别的系,但是肯定回来了!”

 

“哦……”张晓雷的脸上有一丝犹疑转瞬即逝,“拉拉和壮壮暑假里在学校看到了他一次,在送田野去军训的时候。他们怕告诉了你你过不好暑假,就打算等今天再跟你说了。”

 

舒克的眼瞪得更圆了:“What?! 你们都知道任冬回来了还不告诉我??敢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How dare you!!!”舒克抛下一句“回来再找你们算账”,转头便跑得没影了。

 

其实,现在不管是谁做了什么事,都不会对他的心情有哪怕一丁点的影响。因为任冬回来了,重新成为这方圆3.4平方公里土地上的5万个人之一——5万个可以被找到的人之一。

 

不管你去了哪个系。哪怕要我把未名湖边的每一块石头都翻过来找,也要把你找到。

 

从36楼出来,正是饭点,舒克先一路向西,去学一食堂踏勘。学一离男生宿舍区最近,在没有课的日子里是懒惰的男生们最常光顾的餐厅。舒克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个小炒二两米饭,一直等到食堂把饭菜都撤了,也没有看到任冬的半个影子。

 

不放弃,舒克接着又去学一南边新生最多的40、41、42围合的大筒子楼楼下蹲点。40、41和42楼的结构是内部相连的,这个凹字形的建筑是北大最大的一座宿舍楼。从概率上说,这是全北大最有可能遇见任冬的一栋宿舍楼了——如果能称之为“一栋”的话。舒克在三座楼围合的中庭兜兜转转,看新生和老生们(只要稍加注意,就可以凭神色中慌张/淡定的程度一眼将他们分辨出来)匆忙地进进出出。在安静的间隙,他把这中庭里的每一颗树和每一辆自行车都数清了,但依然没有见到任冬。

 

他继续往北行进,到45楼和45楼甲、乙转了转,又往东折往了静园的草坪——他们曾经在这儿躺着数过星星;他转往北,去了未名湖——他们曾经在这里手牵着手散步;他又转往西,去了贝公楼前的小广场——舒克曾经在这儿给任冬讲过这里的银杏树和海棠花的命运起伏。但任冬的身影皆无处可寻。难道这些地方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么?

 

他去了见证了他们因为爱情而互相等待的四教,去了眼看着他夹起一块鸡丁喂进他的嘴里的农园,去了曾经放任他们耳鬓厮磨的大图书馆。可无论那些地方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多么值得一去再去地缅怀、纪念,任冬都不在那里。

 

舒克回到大图书馆二楼人文社科阅览室常坐的角落时,已经精疲力竭。他的十指深深地埋在久未修剪的头发里,眼睛紧紧地闭着。我不能灰心,不能气馁,这才刚刚开始。重要的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可一个之前因为兴奋而被暂时忘却的问题这时却趁着疲惫,浮上了他的心头:既然他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呢?他知道我有多想他么?他为什么可以……

 

他想不下去了。多少个——他给任冬想了多少个能让他的不告而别却显得不那么冷酷无情的理由,现在,都被无情地一一击碎。

 

承认吧——他就是没那么在乎你,就像他现在根本不想要见到你一样。

 

他听见心中有个邪恶的声音小声地对他说。他的十指攥成了拳头,拽得头皮生疼。

 

忽然间,他的背后一寒,舒克知道有人在看他。他回过头去,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从书架的边缘一闪而过。慌乱间,他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被推倒在地上,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发出一声巨响。

 

舒克冲向那排书架,朝它背后的通道望去,没有人。他奔向下一个,也没有人。

 

“任冬!”他在图书馆里大声地喊。

 

当他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再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影子已经再也找不见了。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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