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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舒克

(2013-10-25 10:26:51)
分类: 故事—荼蘼开在燕园西

这个突然变得亲切的任冬,或许是觉得自己在人间逗留的过久,也或许是这样就厌倦了舒克,又或许只是懒得现身再被凡人们视奸(此乃陈宇翔独创的绝技,指用眼剥光对面人的衣服并且用意念与之交媾),总之,他在这个圣诞节的前日里,消失了。

 

舒克已经准备好了告白所需的全部台词,并且把在被拒绝后用以表示大度和掩饰慌张的各种说辞——从朴实无华型的“好的,明白了”到打落牙齿和血吞型的“哎呀你还当真啦!”到否认现实型的“真得不能再考虑一下么?”到自怨自艾型的“还是我不够好吧,呵呵,没关系的”到纯粹二逼型的“噗嗤”——来回筛选了几遍,自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他却不见了。

 

发短信不回。打电话关机。跑到526登门拜访,也扑了个空。“歌神”不负责任地抛下一句“昨晚就走了,不知道哪儿去了”,便哼着小曲儿去了水房——大概是上次舒克背地里叫他是“八线谱”的话被他听见了,因此记恨于他。为什么说他是八线谱呢?因为“歌神”比一般人要多七八个调,于是多画三根线,好让他有着调的感觉。

 

从早上八点开始,舒克每隔半小时就给任冬打一次电话,每隔两个小时发一次短信,直到下午五点,他终于说服自己相信他今天是找不到他了。

 

正在失魂落魄间,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舒克回头看时,除了张晓雷再无别人。

 

张晓雷说:“我准备走了,你真不去啊?”

 

陈宇翔今天召集了平安夜大趴,晚餐去五道口商场里的祖母厨房——一家做美式简餐的饭馆,既然是洋节,自然是吃洋食比较应景,饭后的派对自然是回317举行。本来,舒克已经快乐地婉拒了邀请,现在,他只能悲伤地赴约。爱人而不得的痛苦,只能到朋友那儿去找补了——是的,到那些不会拒绝他,不会令他难过的人那里去。

 

舒克和张晓雷去刘壮壮寝室叫上了他,又到东门口与汪静会合,四个人一路腿儿着去了五道口。已经到了饭点,今天走在路上的人成双成对成群结队,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们的快乐无情地嘲笑着舒克内心的孤独。

 

在他又一次任由自己的情绪随人起落的时候,这结局不是就已经被注定了么?

 

五道口购物中心上到5楼,刚看见餐厅的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爆笑,其中欢快、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是陈宇翔的。有年轻男生在大声分辨、调侃的声音,应该属于林多多。马基雅维利委员会真是阴魂不散,连耶稣的生日都不能放过我们这些良民。

 

走进了餐厅,只见室内已经用二人座和四人座拼起了一张足够容纳30人同时就餐的大桌。这大桌所在的区域被一圈围栏拦住,算是隔出了一块不封闭的包间。“包间”外用餐的男男女女随不时对这桌的喧闹投来不悦的目光,但或许是鉴于圣诞的欢乐气氛,也或许是受到围栏的心理暗示觉得围栏以内的事不宜外人干涉,倒是没人投诉他们。

 

舒克打量这餐厅今日的陈设,真是实打实的张灯结彩——红绿两色的彩灯,加上象征着圣诞的红绿彩绦,充斥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仿佛进入某种只能辨认红绿两色的生物眼中所看到的诡异世界。在灯光的映照下,每个人脸上的颜色,也都是红红绿绿的。我的脸现在一定是绿到黄瓜色的了。舒可心想。

 

舒克在长桌的一角看见了田野,坐在谷峰和吴杰生之间。田野看见他们,朝他们点头示意,不大自然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并没有额外地招呼他们。陈宇翔这时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拉他们在桌边坐下,转身取过两本菜单递了过来,身手之麻利赛过专业服务员。

 

“我已经点了大概够30个人吃的东西,你看你们想喝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让他们加单。”陈宇翔一边让汪静和刘壮壮看菜单,一边把两只手分别搭在舒克和张晓雷的肩上,随意地和他们攀谈着。

 

不一会儿便有人喊他的名字,陈宇翔在他俩的肩上拍了拍,便赶到那边救场去了。他真是这个社交场上穿针引线的灵魂人物,但舒克的心里现下并没有一点可供暗自赞许陈宇翔的空间。

 

在舒克正兀自看着面前的水发呆,试图从柠檬片入水的角度来预言他和任冬的结局时,刘壮壮开口了:“你知道田野要来吗?是你请的吗?”

 

舒克回过神来,扭过头去看着话音传来的方向。刘壮壮在问张晓雷。

 

“田野是谁啊?”张晓雷故作滑稽地问道。

 

刘壮壮讪笑了两声,靠回椅背上,偷偷地朝舒克吐了吐舌头。

 

对哦,田野为什么会来呢?他和陈宇翔当是不熟的才对。

 

田野和张晓雷如今是没戏了,但任冬和舒克尚且未必,舒克眼底下连自己的心头肉都搞不定,哪里有功夫去操别人的闲心。反正我本来都没打算来的,不管田野是谁叫的,都赖不到我头上。

 

715,离约定的开宴时间已经过了15分钟,服务员已经三番两次地来问要不要上菜。陈宇翔看了看表,又抬眼清点了一下到场人数,只差两三人的样子,便吩咐服务员上菜。各种美式汉堡、三明治、沙拉、披萨、烤肉、可乐、奶昔以及烤土豆角炸土豆条烹土豆泥花样土豆拼盘和鸡蛋土豆沙拉于是如流水般地上了席。

 

舒克惫懒地靠在椅子上,一丝一毫也提不起胃口。他掏出手机,又打了一遍电话,依旧关机。他到底上哪里去了?不会出事了吧……在一刹那舒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任冬不喜欢他,和任冬出了意外,到底哪个会让他更加悲伤呢?这的确是个可怕的念头,他不敢回答自己。

 

又有人来了。舒克能感觉到席上众人往门口投去的目光,也能听到陈宇翔标志性的热情的吆喝:“诶!严焱!”

 

舒克心头一震,他抬眼朝门口望去,严焱也正朝他看来,舒克一时心慌,赶紧撤了直视的目光,埋头喝了一口奶昔。啊,喝水真是个掩饰自己心虚的妙招。田野师弟,师兄偷师了,罪过,罪过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严焱感到内疚,但心的反应总是快于大脑,有时,也比后者准确。或许我确实做了什么需要对他感到内疚的事情也说不定。我做过吗?

 

舒克和严焱已经好久没见了。有两次在上课的路上碰到,一次在BBS的版聚上聊了两句,互相在对方的微博和校内上评论过对方发表的内容——也就仅止于此了。他们最后一次真正有内容的交流,还是那天晚上在石舫上,严焱在舒克正要离开去找黄淑汮的时候亲了他。是了,这就是他为什么感到内疚的原因。那个吻,还有他们之前在大理不清不楚的那一晚,都是他们互有好感的证明。有了好感,也放任身体因为这样的好感有了接触,却不追求这种好感的结果,到底是让舒克有种耍流氓的感觉。

 

“那边坐!”陈宇翔指着一张空椅子请严焱坐下,一边起身去给他拿菜单。

 

严焱冲他点点头,走到舒克身边,捏了捏他的肩,朝他笑笑:“怎么这么久没见!最近都在干吗?”

 

舒克伸手在严焱放在自己右肩上的左手背上拍了拍:“说来话长,吃完饭一会儿细聊。”

 

这时候最后两位嘉宾也到了,是去年院会留学生内阁的首脑人物,主席王匙和他的师爷郑克文。两个人一胖一瘦摇头晃脑地走进来,好像红楼梦里那一僧一道,想到这节,舒克不禁忍俊。这是今晚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舒克拿起手边的啤酒吹了一大口,想要留住这一点快乐的感觉。

 

“哎哎哎,不要一个人喝酒好不好!”陈宇翔在长桌的一头举起了杯子,说:“大家一起来干杯启动吧!Merry Christmas!”

 

众人 都举起了手中的奶昔、可乐和啤酒,加入了宣布节日来到的队伍中。每年就只有很少的这么几个场合,能够从这么多人的口中同时听到这样快乐的声音。他们像是念诵着某种魔咒,听见它,连舒克都不由得快活了起来。又对着百威棕色的酒瓶连吹了几口,这下他是彻底快活了。

 

黄淑汮是后来的,但她拉了张凳子硬在舒克身边挤了下来。于是,舒克的右手边坐着张晓雷和刘壮壮,左手边坐着汪静,在他和汪静之间满满地塞着一个拉拉;郑克文正好坐在他对面,田野坐在他的左上角,严焱坐在他的右上角,陈宇翔隔了八丈远坐在他左边的桌首。

 

“听说新生杯你们带队打得不错啊。”郑克文对舒克和张晓雷说。他说话时总有股特别的腔调,即使是好话,也让人听不出是夸你呢还是骂你。

 

“‘传帮带’是法学院的光荣传统嘛。当年我们也是靠着师兄天天帮我们准备,才拿的冠军,今年也算是‘把根留住’了。”去年张晓雷舒克陈宇翔汪静打新生杯的时候,郑克文是领队兼教练,那时舒克很喜欢和他聊天,觉得他见识不凡,但聊得多了,便觉得他自命也不凡,比见识更不凡,于是打完辩论赛就没怎么联系了。再加上后来王郑二人与陈宇翔交恶,更是连面都难见到。

 

跟一个台湾人讲什么“传帮带”、“把根留住”的,能听得懂么?舒克吃了一根薯条。

 

“师兄最近在忙什么呢?”张晓雷问桌对面的郑克文和王匙。

 

“我在新东方教托福。”王匙说,又指了指郑克文:“他在准备LSAT呢。”

 

“真的?”张晓雷作吃惊状,“师兄好厉害,你觉得难不难?”

 

你问他,他一定跟你讲不难啦,就算做题的时候把后脑勺都抓破了也不会跟你讲他觉得难的。舒克看着郑克文桀骜不驯的双下巴,心想。

 

郑克文咽掉嘴里的食物,翻了个白眼——这白眼翻得极巧妙,那眼白的立场大约是介于“这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和“我要想一想才能答复你,免得露馅”之间,又推了推眼镜,缓缓地说:“要怎么说呢。关键是你习不习惯题目的套路,其实只要习惯了题目的套路,这个考试所需要的智力是很有限的。我觉得——不难。”

 

你看,我说什么了?这人也真是矫情,拐一个大弯说自己聪明。世人都知道LSAT难,偏你就说“需要的智力是很有限的”。没别的,就是俩字——“矫情”!

 

“你目标是考多少分?”舒克开口问到。

 

郑克文吸了口大气,胸脯都鼓起来,突然又停住了,像是被自己要说的大话给噎住了,又翻了一个大白眼,才说:“现在Top 14的学校都要170了,我的底线是172吧。”

 

后来,在知道郑克文考了三次(还去香港考了一次)才考到164以后,舒克差点一个白眼直接翻成斜视。LSAT164和考172的差距,用舒克之前打过的一个比方,就像是男子100米世界纪录和女子100米世界纪录的差距一样。说大话倒是不花钱,但舒克总以为,不花钱的东西,未必不需要付出别的代价。

 

黄淑汮从远处的烤鸡身上抢到一只鸡腿,放到舒克盘子里,舒克还之以两勺土豆沙拉。

 

“你跟小峰怎么样了?”舒克咬了一口鸡皮,问。

 

“就那样啊,没什么变化。”

 

“哦。”

 

沉默了有十秒。舒克又问:“那次QQ的事儿……”

 

拉拉长长地出了口气,斜眼瞪着舒克:“你非得今天提这事儿么?”

 

“你不想说就算咯。”舒克丢下鸡腿,擦了擦嘴。

 

“不是我不想说,是没什么可说的。”拉拉又用刀叉夹了一堆沙拉放到舒克的盘里,“长距离本来就很难维持的。多一点宽容,多一点理解,可能是唯一能让这段关系继续发展的办法。”

 

关键是,这段关系值得继续发展么?舒克就着一口啤酒,把这个问题咽了下去。他有什么资格来评说别人的关系。他和任冬就值得发展么?现在连人都找不到的,是任冬,不是小峰。

 

“你呢?你和那个‘雾灵神秘客’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带来我见一下?”自从雾灵山回来以后,黄淑汮便一直用“雾灵神秘客”来指代任冬。拉拉只怪舒克神神秘秘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人还藏着掖着怕人抢,可是她哪里知道任冬本人又有多神秘,多不可捉摸呢!

 

“如果是到了能带出来见你的程度,你以为我不想么?”舒克突然失去了胃口,刚刚才有了一点的好心情,转眼又乌云密布。

 

他给任冬精心挑选的礼物现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背包里,是一个宝格丽的钱包。买它花光了舒克所有的积蓄,连给他的天蓝色小高尔夫做冬季保养的钱都花掉了。但那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钱包,黑色的,闪着皮革的光芒,被小心地放进了印有BVLGARI大字的包装盒里,店员还精心地在外面打了一个蝴蝶结。舒克亲手写了一张卡片,塞在蝴蝶结的下面:不要说这个礼物太贵了,因为除了你,没有人衬得上它。Merry X’mas! 这张卡片也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如果任冬把这张设计素雅、干净的卡片反过来,他会在米白色的纸上看见一颗火红的心——跟舒克心一样,火红的心。

 

“我们现在要交换礼物了哦!大家都把礼物准备好哦。”陈宇翔的声音从长桌的远端传来。

 

舒克见他身边的黄淑汮和张晓雷都掏出了自己预先准备的交换礼物,于是惊恐地四下问道:“礼物?!什么礼物?!”

 

“你忘了准备吗?”张晓雷同情地看着舒克,但也找不出一样可以临时给他充数的东西。

 

刘壮壮递过来一盘土豆条,说:“不然你往上浇点番茄酱,就算是你带来的了——看起来应该也蛮喜气的。”

 

“走开!”舒克皱着眉头一把将他推开,“这屋里最不缺的就是土豆。这哪儿是餐厅啊,根本就是个土豆主题公园!”

 

不一时,陈宇翔便拿着抓阄的小盒过来了,笑眯眯地要舒克抽礼物。舒克满头大汗地解释说,他本来没打算来,所以压根也没准备礼物,不好意思云云。“本来没打算来”在舒克的脑海当中应该是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但说出来以后到倒让他的说辞听起来尤为刺耳。陈宇翔和张晓雷到底是怎么把每句话都说得那么圆滑动听的呢?

 

舒克坚持他不应该抓阄,陈宇翔“嗯”和“啊”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越过他往下一个人去了。舒克在擦汗的时候,看见严焱正看着他。他冲严焱尴尬地笑了笑,严焱也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这顿饭可真糟糕。我本来就不应该来的。

 

黄淑汮抽到的是谷峰的礼物,一个水晶八音盒。拉拉看样子很喜欢这礼物,还专门跑到谷峰面前抱了他一下。汪静直勾勾地看着拉拉,嘟囔了一句:“靠,真得有必要吗?”

 

汪静和刘壮壮互相抽中了对方的礼物,汪静收到的是一个飞天的小雕塑,一看就是旅游时买回来的不知道如何处理的纪念品,但鉴于刘壮壮得到的是一个粉红色的发卡,并且当场戴上了它,也就不好吐槽了。

 

张晓雷抓到阄以后半天没吭声,还是刘壮壮问,他才把手里的小纸条扔到了桌上,舒克往纸条上看过去,见上面赫然写着“田野”二字。

 

唔……尴尬……

 

“没事啦,不就是去拿个礼物吗?又不是让你把蛋给他。去吧去吧。”舒克“好言”宽慰道。

 

张晓雷不情愿地推开椅子,朝田野走去。刘壮壮挪了个座,坐到张晓雷的位子上,跟舒克一起观察张晓雷的举止。

 

“他怎么那么别扭啊。不就是个没追到的小朋友吗?”刘壮壮小声地评论站在田野面前又是挠头又是抓脸的张晓雷。

 

“可能是真喜欢吧。”舒克想起张晓雷先前对自己的猜疑——爱情也真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晓雷好可怜。”拉拉也轻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凭他这种条件,在女生里面应该少有什么追不到的人吧。”

 

所有的gay大概都觉得如果自己是异性恋,一定在女生里面没有什么追不到的人,但在张晓雷而言,这倒也是事实。从小到大,张晓雷从女生那儿收到的情书绝不比舒克少,经常还多些(但考虑到张晓雷是做学生工作的,认识的人多,认识的女生也多,因而基数比较大,和舒克比较起来有点不大公平)。舒克还清楚地记得,中学岁月的最后一个情人节,把短信、纸条、礼物盒正式书信都加起来,舒克收到了4个男生和7个女生的告白,而张晓雷收到了14个女生的信物,那时张晓雷对他说:“如果能换的话,我宁愿用14:1来换一个男孩儿。”

 

他从来没有想过,张晓雷嘴里的那“一个”男孩,指的是anyone,还是the one的意思。

 

张晓雷在那个角上同田野、谷峰和林多多聊了5分钟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青蛙玩偶。

 

“好适合你哦,青蛙王子。”刘壮壮调侃道。

 

“青蛙是有了,王子是还没看到。”汪静也笑着说。

 

“哎——”张晓雷长叹一声,神情落寞地坐回椅子上,青蛙端坐在他的腿上,咧开的大嘴对着张晓雷。如果它会说话,不知道是会安慰,还是会嘲讽他呢?

 

 

 

 

过了九点,看着晚餐就要结束,舒克怕待会儿又被抓着去参加派对,于是假托家里有事,提前起身向陈宇翔告辞。他本来想在这里忘掉任冬,可周围的喧闹欢笑不能湮没他的渴望与失落,只是愈发衬得他落落难合、郁郁寡欢。陈宇翔的派对是小有名气的,今晚317一定又会热闹到不堪,他实在承受不了。

 

拉拉见他整晚闷闷不乐的,这会儿又要提前离开,便说要陪他一起走,被舒克坚决地留了下来。他知道医学部不比法学院,没有酱油可以打,拉拉平时上课、考试、做实验并不轻松,今天她值得好好乐一乐,放松一下。让两个人来分担一个人的痛苦,并不会使那一个人的痛苦少一点,相反,只会增加另一个人本来没有的痛苦。那又是何必呢?她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舒克背上包,独自下了楼。今天的最低气温只有零下6度,但即使穿上了最厚的羽绒衣,刚刚走出商场的舒克仍然感觉冷得刺骨。他肩上的背包,因为内袋里那个无处可去的礼物盒子而显得格外沉重。舒克迈开大步向前,希望能借此给自己增加一点温暖。

 

刚走到成府路和中关村东路口的麦当劳,后面就有人喊他的名字。这是严焱的声音。他们俩有一阵子没有联络了,但要在人群中听出他的声音对舒克来说并不成问题。在大理的那个晚上,他也曾呼喊他的名字,轻轻地,声音里充满了欲望。那是他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最好听的一次。上初二的时候有个刚分配来八中的年轻物理老师,长得很阳光很帅气,他的声音也很好听,舒克也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但他讨厌物理。被自己喜欢的人叫自己去做讨厌的事,这还真是种复杂的感觉。但那毕竟只是个老师,一个距离遥远的陌生人,而他身后的这个男孩,曾和他分享一床被褥。

 

严焱这时已经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到了他的眼前。

 

“你真是练短跑的,怎么走那么快!我差点都放弃了,以为你打车走了呢!”严焱喘着说。

 

“咋了?”舒克捋了捋书包的背带,问道。他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点不太礼貌,但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什么叫‘咋了’?你不是说吃完饭要catch up一下的嘛?居然自己一个人偷偷溜了,很不厚道哦!”严焱带一点台湾口音的 “咋了”和“厚道”让舒克觉得有一点性感。

 

舒克拍了拍脑门:“擦!忘了忘了!抱歉抱歉!今儿家里有点事儿,神不守舍的。”

 

我又撒谎了。舒克竟觉得自己的脸在这寒冷的冬夜烫了起来。

 

“哎,我真是觉得太不好意思了。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我请你喝杯咖啡吧。”舒克歉疚地说。

 

在这个路口的斜对过,更靠近清华的那一侧,有一家星巴克,他们于是朝那里走了过去。舒克点了一杯他最喜欢的焦糖玛奇朵,严焱则要了一杯美式,他和拉拉一样,都喜欢苦的东西。

 

“这么晚还喝这种超高热量的东西,不长胖的人好好哦。”严焱看了一眼舒克手里的焦糖玛奇朵,说。

 

“你哪里需要担心长胖的问题?”舒克不自觉地朝严焱的肚子及以下瞥了一眼。

 

严焱也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小腹上,腼腆地笑了笑:“我又不像你长得那么帅,再胖了,更没人爱了。”

 

舒克原本对这种带着调情的恭维是毫无抵抗力的,尤其如果这种恭维是来自于一个他喜欢的人。可今天晚上,他的心里只有歉疚。

 

“在这里喝还是?”舒克一边给自己的咖啡杯装上隔热套,一边问道。

 

“往学校走吧,走我们的老路线。”严焱冲他笑着眨了眨眼。

 

冒着严寒,他们果然沿着曾经走过的老路,从五道口一直走到了未名湖畔。也许是因为手里有杯热咖啡,也许是因为有了陪伴,这一路上舒克不觉得像刚出五道口购物中心时那么冷了。可能是心里热了,手心里也跟着热了。

 

可那人的手,和他的心一样,永远都是那样冰冷,让人无法触摸。舒克难过地想到。

 

他和严焱安安静静地走着,转眼已经到了石舫。严焱先一步跃了上去,转头看着舒克:“上来呀?”

 

舒克意识到自己正愣在石舫跟前,他与严焱之间隔着细细的一条冷结成冰的湖面。他赶紧跃足舫上,严焱伸手托了他一把,顺手在舒克的腰间划过。若在平时,这样的触碰已经足以把舒克撩拨得“微勃”了,但现在,他唯一所想只是:

 

他的手和那人一样冷

 

但他不是他。

 

“不怕冷就坐一会儿吧。”严焱在石舫上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地面。

 

舒克刚要落座,严焱又拦住了他,拉开了自己书包,在里面翻寻片刻,拿出了一件薄外套,铺在了地上。

 

“我就记得包里还有一件在图书馆里穿的衣服。地太冻,坐着对身体不好。”黑暗中,舒克看见严焱指着自己在地上的衣裳,示意他坐下。

 

舒克欲推无词,只好拉着严焱和他一起在那件衣服上坐下。那是一件ZARA的中号Slim Fit外套,可以想见它的面积只能勉勉强强地够两个年轻男子的屁股坐下,也因为这样,严焱和舒克坐得很近,近到彼此能够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透过层层外衣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舒克双手向后撑着身子,抬起头看冬夜的星空。时间已经快到11点,北京城的夜仍是霓虹的颜色,星星的光泽黯淡。他又想起了那一晚,在雾灵山上,他透过高尔夫的天窗看到的星空。那时的星星也显得黯淡,只因为被身边的人夺走了光彩。校园里不时地想起歌声、笑声、谈话声。今天晚上,在庆祝这个节日的不止他们二人——说实在的,我真得是在庆祝这个节日么?

 

忽然,他感觉到严焱的手肘捅在自己的腰上。舒克吃痛,“哎哟”了一声,扭头看时,见他手上捧着一个小盒子。

 

“打开看看。”严焱说。

 

舒克默然无语地拆开了包装纸,里面的包装盒上那一行字令他无比熟悉,再打开包装盒,他一阵眩晕。这正是他给任冬买的同一款宝格丽钱夹,那个需要花光他所有的积蓄才能买得起的钱夹。

 

“喜欢么?”

 

舒克再无法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他听见自己咽了口口水,“咕嘟”的一声。

 

严焱亲热地揉了揉他的头:“晚上你没有收到礼物吧?圣诞节怎么可以没有礼物呢!”

 

“我……”舒克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你什么你?你没有准备礼物吗?谁会指望你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准备礼物啊!看你在晚饭时候的那副囧样,我就足够开心的了。”严焱说着,自己放声笑了起来。

 

严焱见舒克仍然低着头不做声,于是伸手端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微微抬起来一些。

 

“收了这么好的礼物怎么不给我笑一个?快!笑一个给我看看。”

 

在舒克湿着眼眶,咧开嘴的时候,他也迎了上来。他的唇在零下的气温里冻得冰冷,但仍然不失柔软。严焱把他按倒在石舫上,将舌头探进他的嘴里,任由一队年轻男女从石舫边经过,从看到他们之前的大呼小叫变成看到他们之后的窃窃私语。

 

“怎么没有反应,真不像你。”严焱跪在他的身上,右手像个杯子一样扣在他的裆部,牙齿轻轻咬着下唇,脸上微露笑意。

 

舒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场景是如此引人发噱,在他身上的这个男孩爱他,而他,却因为一个不爱他的人而内疚得连生理反应的能力都没有。我们永远都在说爱人需要勇气,可鼓起勇气的那个人却永远都在卑微地跪着,这真是世上最荒谬的喜剧

 

舒克轻轻地把严焱的手从他的裆部挪开:“Not today.”他把男孩拉到自己身上,双臂紧紧地环抱着他。严焱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脖子,一动也不动,他在失望么,还是在享受这一刻的温暖?舒克无从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这样抱着他。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他不能把这份礼物退还给他,那样会是最大的伤害。他也不能把包里的那份礼物拿出来,假装这是一个奇妙的巧合,那样会是最大的欺骗。他既不能拒绝,也不能承诺,只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舒克真害怕严焱会问自己爱不爱他的问题,好在,他没有。严焱又亲了他两次,然后把自己撑了起来,出了口气,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精虫上脑!精虫上脑!”他站起身来,又伸手把舒克拉了起来。

 

“对不起,我今天发情了。”严焱又腼腆地笑了笑,“真是的,都是我不好,忘了你家里还有事。怎么样?要紧吗?”

 

舒克摇了摇头,把严焱的外套从地上捡了起来,拍掉灰,叠好,递还给他,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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