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书
青青李子
雪屏忙活了半辈子,东奔西跑,干过不少行当,后来得了一场大病,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年。病中无聊,便以读书写作自娱。所写小说,大半都是书事,主人公多是爱书成癖的人。
最近新出的两本小说,《每个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狸在等着》写的是一段浓缩在古旧书店里的情欲往事。主人公万喜良开了个古旧书店,不求赚钱,只为尽情地品味汉文章独有的音韵和意境。在开书店时,他和两个女人发生了感情纠葛,却都没有结果。最后,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藏书、读书中得到了心灵慰籍。《天堂也有一双媚眼》里,几个现代人厌倦了都市生活,便相约到一个小山村里过一段萧散闲逸的超然岁月。主人公柯本原本是个书商兼书痴,在乡下盖了房子,阁楼上全用来藏书。他与诗人铁木儿相爱,铁木儿心中却总有前男友的阴影;他向同为书虫的陆青求婚,陆青直言拒绝,说那样自己也会活在铁木儿的阴影之下。最终,他的桃花源理想和爱情童话全部告以失败,他只能离开乡村,回到都市。“我其实是属于这个城市的,这个城市其实也属于我。我依然是这个城市默默无闻的一分子。”
所有的小说,都是个人的心灵史。毫无疑问,雪屏在万喜良和柯本这两个人身上投射了太多自己的影子,他其实是在借小说抒发自己胸中的块垒。本质上,雪屏是个更关注心灵甚至有点自闭的人,他不喜欢都市的繁华和喧嚣,害怕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甚至他对爱情也是没有信心的。城市给了他荣耀和享受,他一直想要逃出去。《每》中的古旧书店,《天》里的小山村,无非是不同版本的桃花源。这似乎是一个寓言:桃花源只是个传说。除了书,他其实无处可逃。
真是一种深刻的悲哀啊。这早已不再是田园牧歌的时代,我们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挣扎,谁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雪屏其实还是幸运的,他因多病多愁之身,得以躲进书斋成一统,不管春夏与秋冬,读自己喜欢读的书,写自己喜欢写的字。那间堆满了书籍的小小蜗居,其实是都市中的桃花源。他隐于书中,与世隔绝,却神游四海,运通古今——我得承认,我开始羡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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