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煮春风

李丹崖

“江南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这是郑板桥的诗句。透过这句诗，我基本可以断定，郑先生是为饕客。

饕客醒来必想着吃，郑板桥，这位官场并不得意的文人，在潦倒的岁月里，并不蹉跎。每天早上给自己一碗煮得透香的粥，且只吃粥，不佐餐，原原本本地感受粥的味道，养胃怡神，开始一天的生活。

中午吃什么呢？若是在春秋之际，那就是“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葫芦菜，吃起来滑腻瓷实，比冬瓜精致，又比瓠子少一些清气，吃起来，嫩嫩的，有木制的香。做扁豆，用猪油，吃起来，极其香，扁豆的特殊气息能让人忘却当下的诸般烦恼，一心只陶醉在美食里。

到了冬日午后，郑板桥怎么吃呢？“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大白菜是最家常的吃食，最合乎东方人的胃口，从古至今，都有“早韭晚菘”一说，说的就是白菜与韭菜的味美。从吃食来看我们的大诗人，他也是个低调朴素的人。

当然了，郑板桥也有不朴素的时候。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郑板桥特爱吃狗肉。有一次，一位盐商久闻郑板桥书画双绝，特此来请墨宝，不料，郑板桥知道此人为官不正，断然拒绝。盐商不死心，央人在郑板桥毕竟的路上设下了一个路边摊，煮了一锅狗肉。郑板桥偏巧路过，忙凑上去，大快朵颐。吃毕结账，老板分文不取，只求两幅字画。郑板桥心想，这还不容易，挥笔而就。孰料，多日之后，偶去盐商家，才发现自己的字画挂在盐商家厅堂里，方知自己误食狗肉而上了当，懊悔不已。

除了狗肉，郑板桥有时候也吃上一份俏菜：黄焖甲鱼。当时，郑板桥正在山东潍坊任知县，得知当地乡绅家里有一道美食叫黄焖甲鱼，特意去品尝，一吃果真忘不掉，就跑到乡绅家厨房，让厨子重新做一遍给他看，学成以后，他还邀请一帮朋友到自己家，亲自下厨做给朋友们吃，郑板桥的黄焖甲鱼有自己独到的地方，他还加入了蘑菇、海参、鱼肚等辅料，吃起来，味道之鲜，无食可及。

郑板桥的故乡在江苏苏州，每逢春日，他都会想起故乡的美味，用鲜笋炖鲥鱼，堪称绝世美味，在三月的春风里，一通烂煮，伸筷子夹上一块，鲥鱼之嫩，在筷头摇摇欲坠，这叫一个可心呀！读到这两句诗，笋子的香，鲥鱼的鲜，扑面而来，我们仍可以想见他小心翼翼的夹起鲥鱼，嘴角迫不及待努起的样子。

（900字）

《大公报》2015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