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菜

李丹崖

那些年月，每每提起来，母亲的心里总是发酸。她常常念叨说，若是那时候吃得好一些，也许你们的个头应该高一些。

母亲所指的“那时候”，也正是我们小时候。那时候，我的第三个妹妹还没出生。日子的清苦，让原本就多子女的家庭锅灶上很少有“荤星”，为了改善伙食条件，母亲隔三差五都要到城里的亲戚家走一趟。

城里的亲戚交际颇多，常常在酒店带一些酒席。母亲自然是不去随礼的，而是待到酒席散后，去餐桌上收一些动筷子不多的饭菜，折到塑料袋子里，只选择肉食。母亲把这些收集回来的肉食，也不分类，直接放到锅里，使劲儿煮，一滚儿接着一滚儿。

是的，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她生怕我们因吃了这些饭菜而被传染上什么病毒，但又只有通过这个途径为我们改善伙食，所以，这一通沸腾的烹煮，也给母亲一些心里安稳。

母亲收回来的饭菜，有猪脸肉、牛肉、羊肉，但多半是一些五花肉，也有一些牛舌头、猪舌头，热好了饭菜，我们就围着锅台吃，由于多是些肉食，很能下馒头。

我至今记得一家人围着锅台吃这些饭菜的情景，母亲不停地念叨着：这些城里人真是浪费，这么好的菜，竟然说不吃，就这样落下了……

其实，这时候，母亲何其矛盾。若是他们把所有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我们又何来“拾人牙慧”？

母亲把这种吃法叫做“回笼菜”。这是母亲的创意，在古往今来的菜肴中，属于独树一帜的母亲菜。吃这种菜，最宜冬日，菜肴不易变质，围着锅台吃，也其乐融融，到了夏天，就要小心了，但出于无奈，母亲仍会隔三差五去一趟城里亲戚家，只不过减少了频次。

回首往事，已经20余年光阴飞逝，如今的我，尽管家境依然不富裕，但也属于城市中产阶级，满足吃穿肯定没问题，但我依然喜欢吃剩菜，像母亲那样一锅子乱煮。

我之所以还这样吃，只为温故知新、忆苦思甜。

（718字）

《大公报》2015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