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走过场” 到 “抢着来”
摸清症结后,张磊立刻行动。他第一时间给教育局的同事打电话,语气急切得发颤:“巩乃斯的老乡们是真想学真技术,不是来凑数的,乌仁其米克的酸奶机坏了没人修,老人们的铡草机出问题只能干着急,咱们得想办法帮他们!”
那些天,他跑遍了市内三所职业院校,一次次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带着巩乃斯镇的地图,把村民 “想在农闲时上课”“想学能直接用的手艺”“怕
听不懂专业术语” 这些细节都讲得明明白白,连老乡说 “最好能带着自家坏家电来学” 的小心愿都没落下。
“咱们可以请老师用‘双语’讲课,蒙古语和汉语都讲,这样蒙古族老乡也
能听懂,” 澳仁加普提议,张磊立刻采纳,还特意跟院校沟通,希望老师能多带些实操工具,“老乡们喜欢动手学,光讲理论不行。”
终于,院校被他的执着打动,签订了 “帮扶协议”—— 专业老师每月下乡两次授课,课程内容完全按村民需求定制,连教材都改成了
“大白话版”,还配了蒙古语翻译。
之后,他又在镇中学找了两间闲置教室,带着桑加拉、澳仁加普和几个年轻干部一起清理积灰、消毒通风,从市里拉来实训工具
——
万用表、螺丝刀、家电零件,甚至还搬了两台旧洗衣机、旧冰箱供大家拆解练习。教室墙上贴满了村民的学习需求清单:“乌仁其米克想学酸奶机维修”“桑加拉家的拖拉机想保养”“澳仁加普的妹妹想学家电清洗”,每一条后面都画了个小圆圈,等着学完打勾。
当空荡荡的房间变成
“乡村实训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工具上,张磊仿佛已经看到:老乡们围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自家的坏收音机,跟着老师一步步拆解,蒙古族老乡用蒙古语提问,老师用汉语解答,澳仁加普在一旁翻译,笑声在教室里回荡,比阳光还亮。
首期农机具维修班开班那天,教室挤得满满当当,连门口都站了人。二十出头的返乡青年桑加普攥着笔记本,笔尖悬着,生怕漏记一个知识点,耳朵都竖得笔直;穿碎花围裙的奥托大姐揣着家里的故障收音机,衣角还沾着面粉,小声说
“学会了能帮邻居修修,还能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给孩子买本新练习册”;头发花白的张大爷戴着老花镜,时不时跟身边的乌力吉大爷小声讨论
“这个零件是不是这么拆”,手指还在桌子上比划着;乌仁其米克特意带来了自家的酸奶机,放在桌上,眼神里满是期待。
张磊特意带来了自己技校时用的万用表和螺丝刀 ——
万用表的表盘有些磨损,数字都模糊了,螺丝刀的手柄被磨得光滑,还能看到当年不小心磕出的小缺口,满是青春的印记。课上,他接过大妈的故障电风扇,手把手教大家拆解:“修家电跟修农机一个道理,得先摸透它的‘脾气’,看看是哪里‘不舒服’,咱们不用怕拆坏,大胆试!”
老师讲完理论,乌仁其米克第一个举手:“老师,能帮我看看我的酸奶机吗?” 当老师帮她修好酸奶机,插上电听到 “嗡嗡”
声时,乌仁其米克高兴得拍手:“好了!好了!谢谢老师!”
有位大叔一边记笔记一边打趣:“张书记不光懂政策,修家电也是一把好手,这才是咱老百姓真正需要的干部!”
教室里的笑声此起彼伏,暖融融的,那一刻,张磊觉得所有的奔波和辛苦都值了 ——
这份被信任的温暖,比任何荣誉证书都珍贵。
捷径走不通,踏实才是根
可这段扎根基层的日子里,张磊也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
“弯路”。挂职半年后,他回市区办事,偶遇了以前在汽修厂的同事老周。老周穿着崭新的皮夹克,手腕上戴着亮闪闪的手表,拉着他的手眉飞色舞地讲自己炒股赚了多少,还特意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晃得人眼晕:“磊子,你现在好歹是个副书记,手里也有闲钱,跟着我炒,保准比死工资挣得多!你当年学技术那么灵,炒股看趋势这种事,你肯定也能行,亏不了!”
听着老周的
“成功经验”,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张磊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他想起自己和林晓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想起家里那张早就该换的旧书桌,抽屉拉出来还会卡住,林晓每次拉抽屉都得小心翼翼;想起母亲常年要吃的降压药,每次买都要对比好几家药店的价格;想起林晓前阵子看上的一件羊毛外套,试了好几次,摸了摸标签又放了回去,说
“等打折再买”。心里琢磨:“凭自己的能力,多赚点钱改善家里条件,应该不算错吧?说不定还能给林晓一个惊喜,把外套买下来。”
他没跟林晓商量,偷偷把五万元积蓄投进了股市,连账户密码都设成了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
他总觉得,这是个能带来好运的数字。
起初,账户里的数字每天都在涨,几千块的收益让张磊有些飘了。下乡调研的间隙,他会躲在树荫下偷偷摸出手机刷股市行情,心里还暗喜
“原来我真有这天赋,以后能让林晓过上好日子了”。有次桑加拉找他商量旅游旺季接待的事,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桑加拉还打趣:“张书记,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看着有点走神。”
他只能含糊地说 “没事,可能有点累”。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股市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大跌,他买的几只股票接连跌停,红色的亏损数字刺得他眼睛生疼,手都开始发抖。五万元很快就亏得只剩不到两万,夜里躺在镇政府的宿舍里,张磊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又慌又悔
—— 那可是家里的 “应急钱”
啊,是林晓省了又省攒下来的,要是她知道了,该多失望?他甚至不敢给林晓打电话,怕自己声音里的慌乱被听出来。
白天工作时,他魂不守舍,连跟老乡说话都走了神。有次跟着澳仁加普去山边的村屯调研,因为走神没看清脚下的陡坡,差点摔下去,幸好澳仁加普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惊出他一身冷汗。“张书记,小心点!”
澳仁加普的话让他清醒了几分,看着脚下的陡坡,他突然觉得后怕 ——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直到一天晚上,他在乡政府加班整理村民技能培训的名单,昏黄的灯光下,纸上一个个名字都带着温度:奥加普想学农机维修,备注里写着
“家里有两台旧拖拉机,想修好帮邻居耕地”;李大姐想做农产品电商,旁边画了个小太阳,写着
“盼着把葡萄干卖个好价钱,给娃凑学费”;张大爷想修家电,歪歪扭扭写着 “不想总麻烦邻居,自己能修更踏实”;乌仁其米克的名字后面写着
“想学酸奶机保养,还要学包装,想把酸奶卖到城里”……
看着这些名字和备注,张磊突然红了眼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响:“村民们都在踏踏实实地学技术、过日子,我怎么就想着走捷径呢?这不是忘了初心,也对不起林晓的信任吗?”
他再也坐不住,当即打开电脑清仓止损,把剩下的钱转进了林晓的银行卡,然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里,他声音发颤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每说一句都觉得喉咙发紧,等着林晓的责备。可林晓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理解,还带着一丝心疼:“磊子,我知道你是想让家里过得好点,可咱从技校出来,一路靠的是手艺和实在,那些靠‘赌’来的钱,就算赚了也不安心。以后咱不贪那些虚的,踏踏实实过日子,比啥都强。”
妻子的话像一股暖流,顺着听筒淌进心里,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也让他彻底明白:人生没有捷径,任何靠侥幸得来的收益,终究像沙子一样抓不住,只有手里的本事、心里的踏实,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