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笔记第二季第34篇

侠骨柔肠

丁启阵

奔跑中的姿儿

只有豪爽痛快、横刀立马一面的人，是不足以称为侠客的，充其量只是豪横而已。只有兼具侠骨与柔肠者，方才配称侠客。实际上，比起侠骨来，柔肠更加重要。世上好人比坏人多，侠客也应该是亲友比仇敌多。

用这样的标准去衡量，我更加觉得姿儿小朋友是个女侠。

目前在我家，生活的节奏基本上是由姿儿掌控的。她肚子饿了，两声哼唧，我们必须立马给她冲兑好奶粉，刻不容缓；她要看书，或者跑过来拉一下我的手，示意我跟她走，充当她的童书侍读，或者她抱着书来找我，让我讲解给她听，同时指着她感兴趣的人或物，饶有兴趣的样子，兀自发出笑声；吃饭时间到了，不管饭菜碗筷是否已经摆放停当，姿儿总是第一个跑到饭桌旁，爬上属于她的餐椅，等于宣告开饭；她想看《天线宝宝》动画片，拍拍她挺起的肚子，指指放电视的房间，我们就得去给她把电视打开；想要让我抱抱她，她会拿个吃的玩的东西送给我，或者替我做点事情，然后伸出双臂索抱，我若稍有迟疑，她会先之以孩童音，继之以海豚音；全家四口，数姿儿的存在感最强，她哭得最多，笑得最多，她的一哭一笑无不决定着我们的家庭气氛！

我家饭桌上，姿儿是唯一站着的人。只见她纵横捭阖，指点东西，什么饭菜她都要染指，目光普照，口水均沾。爱吃的，大口咀嚼，不爱吃的，用筷子勺子捣着玩。饭菜四溅，令她兴奋。时不时地，她会手抓饭菜，直接往我们嘴里递送；全家每个人都有机会被她“照顾”到，跟陈平分肉似的，相当公平。虽说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佩服、赞赏她的豪爽与气势。

在家吃饭，隔三差五我会喝点儿酒。因此，吃饭的时候，看我没有倒酒，姿儿会转身指指冰箱边放着的几瓶葡萄酒，嘴里“啊啊啊”的，那是示意我喝酒。劝我喝酒的行为，大女儿馨儿从来不曾有过。几天前，见我喝酒，姿儿指指我的酒杯，又指指她自己的嘴吧，我猜她也想喝。以我对姿儿的了解，如果不让她尝一下，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越是禁止不让，她的兴趣会越大，趁我们不注意，自己打开瓶子偷喝也不是没有可能。另外，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大概也是像她那么大，看外公喝酒时闹着要喝。外公拿筷子蘸了白酒，让我尝。结果当时就把我的眼泪给辣出来了，打那时起，我对酒失去了兴趣，不再好奇。因此我决定，让她也尝一下。用筷子蘸了酒，甩了甩，然后再伸过去。姿儿一点也不含糊，张嘴就尝。53度的白云边没有辣出她的眼泪，但是从她急着要水喝的情形看，显然是辣得够呛。我再把蘸过酒的筷子伸过去，她就笑着拒绝了。从那以后，她不再对酒有任何兴趣，也不再示意我拿酒喝了。

姿儿能忍：尝白酒，她忍住了眼泪；尝榨菜被辣到，她没哭；给她洗屁股，水几次烫到她，她没有喊叫过，每次都是浑身颤抖着咬牙忍住——这已经成了她的招牌动作，随时随地可以表演一下子——她心情好的时候，只要我们让她“做个有劲儿的样子”，她就会来一下这招牌动作。

昨天开车去昌平一个森林公园野餐，快结束时，有只小狗跑到我们的野餐垫边。一向怕狗的妻子，当时就大惊失色。并不怕狗的馨儿，可能是对妈妈的态度有所顾忌，跟小狗保持距离的同时，给它扔蛋糕。姿儿却两者都不惧怕，拿着自己正吃着的一截火腿肠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准备喂小狗。回头看一眼大喊大叫的妈妈，她嫣然一笑，似乎是笑妈妈大惊小怪。我怕小狗吃火腿肠时，咬到姿儿的小手，对小狗做出轰赶的样子。小狗一溜烟跑了。姿儿手指着小狗逃去的方向，露出迷茫、失望的神情。

生活范围的局限，迄今为止姿儿的柔肠目前主要表现在对父母姐姐的关心上。

每次吃水果的时候，只要我说一声，给妈妈送去，或者给姐姐送去，她会不打折扣地加以执行。不犹豫，不截留，没有一点儿私心。吃饭的时候，她动不动就伸手拿姐姐盘里、碗里的菜吃。但是，每次她都会拿相当或更多的菜作为还礼。只要我们说一声姐姐想吃什么，她会马上抓了那菜给姐姐递过去。

三件事情上，姿儿主动担任我的义务监督员。一件是擦眼镜片，一件是喷鼻炎药水，一件是滴眼药水。配眼镜时，眼镜店送了两瓶眼镜清洗液。我把清洗液放在书桌边的书架上。姿儿每次来找我的第一件事，总是让我拿下清洗液，喷到眼镜片上，再拿眼镜布擦拭。鼻炎药水放在眼镜清洗液旁边，因此每次擦完眼镜，都得喷一下鼻炎药水。姿儿见过我滴眼药水，也知道眼药水放在哪里。只要我一揉眼睛，她就会让我去拿眼药水，比划着非让我靠在沙发上滴眼药水。姿儿做事的风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三件事情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鼻炎药水早已告罄，但是动作不能省略；眼镜清洗液、眼药水也快要用完，如果姿儿一直继续监督下去，我难免也有做假动作的时候。姿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大人，我有些感动——不是亲人，谁会坚持不懈长期管我这等小事！

在床上翻跟头是我们家近期的重要体育项目，每次轮到我翻跟头，姿儿都会对我提出要求：脱掉外衣，摘掉眼镜。谁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是怎么想的，我所知道的是，这做法符合安全规则。每次翻跟头前，姿儿都坚持要我做这两件事，她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懂事的小大人。

有一天，我抱着她时，不小心脚踢到书架腿上，一个脚指头碰破了皮，流了点血，我拿创可贴贴上。此后一个多星期，姿儿每天两三回要求我脱下袜子，给她看我的脚指头好了没有。我不知道，不到一岁半的孩子，对家人的一点小伤有如此持久的记忆和关心，是不是比较特别。反正我是被感动到了。

昨天为了郊游在超市购买的一袋小蛋糕，姐妹俩都很爱吃。刚才她俩想吃时，发现只剩一个了。馨儿略作犹豫，掰成两半，把其中半个递给姿儿。姿儿则一转手就把小蛋糕给了我，要我立即吃掉。

                                           2020-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