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笔记第二季第33篇

早起的姐姐

丁启阵

馨儿和爸爸蒸的面包

我一直以为，睡懒觉不肯起早，不是嵇康之流潇洒悠闲的魏晋名士（因为不能睡懒觉，不肯出来做大官）、孟浩然之流懒散嗜酒爱躺着听风雨关心花草的诗人（孟浩然有家喻户晓的“春眠不觉晓”诗句）们的特权，而是人类的天性、共性，少年儿童尤其如此。人之初，性本懒。

反正我本人就是这样的。记忆所及，儿时的我一直都是个早睡晚起的懒虫。冬天上学，早上起不来。采取了好多办法都难以奏效。比如说，在心里告诉自己，数到10就起来。结果数到100还是没有起来；有时候唱《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设想着唱完第一句就能一鼓作气穿衣起床。实际效果却是，唱到“英特纳雄耐尔”，唱完全曲也没能起床。本村同龄小伙伴，只有一个人是天天早起似乎对睡懒觉没有兴趣的。看他每天早早起来后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样子，开始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睡懒觉是一件多么惬意有趣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喜欢呢？后来勉强找到一种解释：他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打孩子狠角色，经常抡起锄头就砸过去。可能是害怕他父亲用锄头砸死他，不敢睡懒觉。

为了防止新冠疫情蔓延，政府号召人民居家隔离。隔离伊始，大女儿馨儿便主动提出自己要做全家起得最早的人，我当然是完全不相信的。认为她用不了几天，就会自食诺言，故态复萌。

却不料，她竟然说到做到。两个多月来，她做到了每天都是七点左右起床。之所以定为七点左右，她说这是她以前上幼儿园时的起床时间。一天，我因为有事情要做起得比她早，她就不干了，很生气的样子，要求我下不为例，即使醒得比她早，也要躺在床上，看手机也可以，就是不能在她起床去洗脸漱口前起来。

馨儿每天早起，并非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有时候是学习，学习写字，学习英语，有时候是做手工，玩橡皮泥，有时候是坐在那里发呆。我和妻子对她并没有学习方面的明确要求。事实上，妻子不太赞成她每天早起，说是孩子处于身体发育时期，应该保持充足的睡眠。

早起的馨儿，并不因此就有渴睡的时候，她能一天到晚都保持活蹦乱跳的状态。让她午睡，简直跟要她命似的。两个多月以来，她睡一个小时以上午觉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半时候是完全不睡，小半时候是勉强闭几分钟眼睛就说自己睡过午觉了。她也并不因此晚上能早点睡。一般情况下不到十点是不会上床的。妻子强制她上床后迅速熄灯，她也不会马上入睡，眼望天花板，小脑瓜里想东想西好半天。通常情况下，她会以口渴、肚子饿睡不着为理由，爬起来吃点儿喝点儿，磨蹭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床上去。

开始的时候，妻子很为她的睡眠不足担心，怕因此对她身体不利，比如影响长个儿，患神经衰弱。慢慢发现，馨儿每天睡觉的时间虽然一般达不到九个小时以上，但她都是深睡眠，一旦睡着，妹妹的哭闹声、天地间的雷电声，都难以将她吵醒。不像她妹妹，风吹草动、发现妈妈不在身边，都能醒来。我们估计，可能是馨儿睡眠质量高，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时间。

不过，最近两天，昨天和今天，馨儿连续两天，虽然依旧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但时间都过了八点。我问她是什么原因不能保持在七点左右起床，她的回答竟然是：这两天醒来前都做梦了，而且做的都是美梦。她所谓的美梦，其实无非是梦见远在洛阳的姥姥给她包饺子，梦见有个不认识的老爷爷送她糕点之类。

我一直有个想法：身为父母的我们，对自己孩子的要求不应该太严苛，求全责备。我的理由是，孩子往往各有过人的秉性天赋，顺其自然，便能发出光彩，“棍棒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之类的祖训，往往不过是成年人为了给自己减压、释放内心或潜意识里独裁专制之类恶念的借口。人生本已多灾多难，父母对孩子实在不应时刻呈现独裁统治者的嘴脸，而应该亦师亦友、和颜悦色地加以引导，加以关爱，互相学习，共同进步。馨儿能坚持长期早起这一点上，我就非常佩服，我儿时根本做不到，很愿意向她学习。

夜深人静的此时此刻，我突然有个好奇的念头：已经入睡的馨儿明天会不会恢复七点左右的早起呢？如果像前两天一样睡到八点后再起床，她会做个什么样的美梦呢？

                                         2020-04-12